連忙閉上嘴,順著對方目光望去,只見那水槽一直蜿蜒到山腳,分成兩股,一股繞進前山寺中,一股通向慈恩寺塔,想是為了取水方便所做的設計。泉水從竹筒中流過,發出清脆聲響,偶爾有些水花濺出,陽光下呈現出五色斑斕的折光。除此之外並無特別之處,但李淳風卻雙眼發亮。
“原來”
話未說完,突然頓住,視線落在水槽旁,那裡有一樣黑色的東西,散落在亂草叢中,乍一看像是一根枯枝。
“髻針!”望著對方手中拈起之物,校尉脫口而出。一點不錯,這正是一根髻針,與玄奘在塔上拾得的那根一模一樣。李淳風迅速扒開覆蓋在地面的草葉,動作和方才判若兩人。刻意堆起的落葉之下,有新挖浮土,看情形正是最近才動過。
“這裡,將這裡挖開!”
校尉聞言摘下刀來,連刀帶鞘一起挖掘。土層甚為鬆軟,挖不了幾下,便看到一隻繡花鞋,鞋中那隻腳泛出灰白顏色。
“是個女人!”
李淳風點了點頭,神情凝重。校尉繼續挖掘,過不多時,一具女屍已出現在二人面前。臉面朝下,髮髻散亂,身邊有一隻藍布包裹。翻過來看,卻是一個非常年輕的女子,原本並不出眾的相貌此刻變得相當恐怖,大張著無神的眼,舌頭微微吐出。喉間有青紫印痕,當是扼死。
“這這又是怎麼回事?!”
李淳風開啟那隻包裹,裡面只是一些隨身衣物,並無銀兩首飾。
“還記得那天在橋上,玄奘遇到的中年婦人嗎?”
校尉眼前浮現出那日情景:“對,她說她女兒與人私奔”
“嗯。當天那私逃女子拉玄奘頂缸,便是用了這樣的藍布包裹。”
“你是說,她就是那婦人的女兒?”
“看這屍體,死去時間大致在二三日內。那婦人曾說,她在女兒櫃中翻到了一串念珠,所以認定姦夫必是和尚。塔頂尋到的那根髻針也是她的,很可能偷情的二人將慈恩寺塔當作幽會地點。”嘆了口氣,李淳風道:“看來誘拐她出逃的僧人事後反悔,又怕事情敗露,這才殺了她。”
尉遲方義憤填膺地一擊掌:“破壞清規,又奪人性命,什麼佛門弟子,真是豬狗不如!”
“不必發怒。此人現在,大約也自食其果了。”
“你是說?”
酒肆主人剛要答話,突然目光一凝。遠遠遙望,有一乘步輦進入寺門,輕紗為簾,輦旁跟隨著幾名侍女。
“阿彌陀佛,郡主到來未及遠迎,恕罪恕罪。”知客僧元弘誠惶誠恐地道。在他面前,一人白衣淡妝,秋水為神,正是拂雲郡主本人。
“不必客氣。請問寺主可在方丈中?”
“在,在,不過”
“嗯?”
“這個,昨夜寺中出了些事”
“什麼事?”
“呃其實,其實”
“其實是昉熙大師身體不適。”一人從殿後施施然走出,替知客僧接下話來,青衫散淡,笑容可掬,正是李淳風。拂雲雙眼一亮,道:“李兄,你怎會在這裡?”
“閒來無事,隨尉遲大人來廟中逛逛。”酒肆主人不動聲色地將身後發怔的校尉往前推了推,“大師既然不便見客,郡主也不必強人所難了。”
“說的是。”拂雲目光一轉,“不過,李兄、尉遲兄,二位可願陪我在寺中游覽?”
男子欠身一禮:“幸何如之。”
令侍女在殿中等候,拂雲郡主和兩人走出門來。知客如釋重負,心中甚為感激。無論如何,在佛門聖地兩度發生兇殺之事,傳揚出去都極為不利。尤其是面對郡主這樣的貴客,自然不願吐露。
“發生了何事?”
一等到走出知客僧的視線,拂雲便直接問道。李淳風卻不答反問:“郡主如何知道出事了?”
眨了眨眼,拂雲道:“既然二位都來到這裡,那就一定有了線索。我交託給李兄的事情,想必你還記得吧。”
“生意上的事情,李某向來不會忘記。”
“那麼,可否將情形轉告於我?”
眼前女子言笑晏晏,少了初見時那一份矜持莊肅,卻多了少女的嫵媚慧黠。尉遲方不禁看得呆了,不經意間,聽到自己喉頭傳來咕的一聲,驚覺不雅,頓時臉上通紅。
拂雲卻並沒發覺,向青衫男子微笑道:“難道李兄怕我搶了生意,所以不想告訴我?”
李淳風沒有答話,而是從衣袖中取出那塊玉佩:“認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