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梨花木的書案後,坐著位年逾五旬的青袍人,此人面色如蠟,大眼泡,腮肉下垂。他姓門名犀,表面上是司禮監隨堂太監,兼內操總教習,而其真正的身份則是東廠的實際操縱者。所有的偵伺、緝捕、刑訊、屠殺,都是由他一手指揮參與。用惡魔來形容他可是一點都不過份。他的曾祖父便是天順年間,聲威煊赫的錦衣衛指揮使門達。
端木典之言,令老太監全身一震,乾咳了兩聲,以掩飾驚悸的心情,往事電掠心頭。
十三年前,也就是天啟七年的二月間,一封告密信,由一個不知內情的人送到了東廠。得知有人要刺殺魏公公,名列五彪之首的錦衣衛帥田爾耕,急命他和廠衛第一高手崔宏等人,佈下重重羅網,專等刺客踏伏。
漫天飛雪之中,刺客孤身闖入,自已和崔宏暗喜得手,率眾殺出,本以為手到擒來,卻哪知行刺者的武功之高強,劍法之凌厲,大大出乎了他們的預料,尤其是此人的那股視死如歸的神勇氣勢,令一干貪生怕死的廠衛高手為之落膽,幾個搶功心切的,接二連三地做了刺客的劍下之鬼,餘者氣奪四散。自已和崔宏上命難違,硬著頭皮與之周旋,結果,崔宏喪命,自已也受了重傷,那刺客竟破圍而去,事後經多方打探,才得知刺客乃是近幾年名聲鵲起,連挫名宿的劈風劍士鄭隱。
這口氣自然咽不下去,又哪知禍不單行,沒等自已把傷養,短命的天啟皇帝就一命歸西了,大靠山魏忠賢也倒了臺,崇禎皇帝弟承兄祚,誅殺魏忠賢,究其黨羽,定成逆案,昔日裡不可一世的五虎、五彪,紛紛做了刀下之鬼,他也只好諱跡韜光,隱匿起來,再用銀子買通主辦逆案的官員,軟硬兼施,竟然漏網吞舟,逃過大劫。沒過幾年,崇禎皇帝重蹈父兄祖輩們的覆轍,開始重用宦官,自已才漸漸抬頭,仗著高強的武功,狠辣的手段,最終控制了東廠的實權。宿敵鄭隱,則是他心裡第一個要剷除的人,只不過遍尋數年,也找不到的一點線索,倒也毫無辦法。如今有了訊息,自然是又驚又喜。
門犀示意端木典坐下,拿起光瑩如玉的茶盞,輕呷一口,以平息一下激盪的心情,沉吟了片刻,淡淡地說道:“訊息可靠嗎?”
“可靠,絕對可靠!是方丈送來的。”正襟危坐的端木典,惶然離座,躬身遞過一封密札。
東廠在江湖上有三名高階密探,以蓬萊、方丈、瀛洲來命名,他們的真實身份極為隱秘,只有門犀自已知道。
老太監接過密札,看罷放在桌上,手指輕輕敲著桌面,心來盤算著如何動手對付宿敵鄭隱,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端木典怎肯錯過這個討好上司的機會,急忙欠身請纓:“公公,只要您一聲令下,卑職即刻盡發各路人馬,不消三兩日,便可將那個姓畢的小子逮住,有了他,鄭隱的藏身之處,就不難得知了。”
門犀想了想,搖了搖頭說道:“對付那麼個毛頭小子,用不著如此興師動眾,打草驚蛇反為不美。你不是打算對聞香教匪下手嗎?那個探子得到他們老窩兒的確切地點了嗎?”
“哦,還沒有,不過他說他已經被提升為副舵主了,不出三五個月,就能准許他進入總舵。”端木典信心十足地說道。
“好,那你就集總精力對付教匪吧,調集好人手,只等那人一送來訊息,馬上把聞香教匪給我來個斬草除根,那可是奇功一件哪。”
“是、是,公公儘可放心,卑職一定盡心竭力,辦好此事,卑職就此告退。”端木典見老太監點頭後,退出至聖堂。長舒了一口氣,重又挺直了腰桿,麾眾而去。
其實,既使不動用東廠的人馬,門犀手下還有七十二名地煞死士,可供他發縱指揮。這七十二人,乃是他從三千內操甲士之中,精心篩選出來,再經數年苦心調教,個個武功高強,狡黠狠辣,追蹤、暗殺,是他們的拿手好戲。但是門犀仍心有疑慮,想想自已位高權重,難免不樹大招風,暗地裡找毛病,挖牆角的大有人在,萬一洩漏了風聲,給算計自已的人抓住把柄,勾起天啟年間的舊事,到時候,牆倒眾人推,想想那察察為明,刻薄寡恩的崇禎皇帝,他不敢大意分毫。
沉思片刻,眉頭一展,嘴角綻出一抹得意的冷笑。自已研了研墨,提筆疾書,寫完後即命最親近的手下,火速送往淮南鳳陽府。
接信的人,江湖人稱金盾無敵,姓崔名圖,他不僅是武林四大天尊之一,驚神九絕東海翁施老爺子的關門弟子,而且還是當年斃命在鄭隱劍下的,廠衛高手崔宏的胞弟,為兄報仇,是金盾無敵十幾年來,寢食難忘的頭樁心事。
大聖莊慘案發生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