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奶奶,奴婢給您梳頭。”
落霞不是多話的人,她說梳頭就真是認認真真的站在嬌娘身後梳頭,一句湊趣的話也無。
嬌娘也只是看著窗外,一句話也不說,主僕兩人就這麼靜靜的各自做各自的事情,氣氛卻是出奇的和諧安寧。
不過一會兒黃鸝又回來了,還捧回來了一盤子還在冒熱氣的紅豆糯米糕,進門便笑道:“玉姨奶奶,您瞧,這是老太太賞給您的。”
“多謝老太太的賞,也勞煩黃鸝姐姐了。”落霞放下梳子連忙來接,抬眼便看見了跟在黃鸝身後走進來的蘭翠。
“玉姨奶奶可好些了,奴婢奉了大奶奶的命來看望你。”蘭翠撇開落霞徑自到了嬌娘跟前,微低頭就直視起了嬌娘,一舉一動都不曾有半分尊重。
嬌娘不理她,往梳妝檯上一趴就開始彈一個木盒子裡的五彩琉璃珠玩,眸光神采依然呆滯。
“玉姨奶奶在玩什麼?”蘭翠隨手撿起一顆珠子瞅了瞅又給扔了回去。
落霞忙代替嬌娘回答,“蘭翠姐姐不知,一直跟在我們姨奶奶身邊的采薇,就是那個頭和身子被砍成兩半的那個丫頭,她生前最愛玩珠子,我們姨奶奶就曾賞了她這麼一盒子漂亮的琉璃珠,她喜歡的緊,空閒了就拿出來顯擺,這不是從她去後,我們姨奶奶成了如今這模樣,不知怎的也開始玩琉璃珠子,叮叮噹噹的,玩一會兒我們姨奶奶就喜的咧嘴笑。唉”
“只要不發瘋,她想玩就給她玩。”蘭翠直接以命令的口氣對落霞這般說。
“是。”落霞乖覺領命,這給了蘭翠極大的滿足感,腰桿隱隱挺直,這才親切的和落霞道:“我這也是為了你們好,你們主僕現在住的地方是老太太的後罩房,緊挨著老太太,我們大奶奶就擔心你們姨奶奶發瘋傷了她,到時便是有十個玉姨奶奶也不夠賠的。”
“老太太自然是尊貴的。”黃鸝附和道。
“玉姨奶奶既無事,那我便回去了,我那邊還有一大堆事兒要做呢,大奶奶一時半刻也離不得的我。”
“送蘭翠姐姐。”落霞垂著頭,語氣頗為恭謹道。
黃鸝見她走了便笑著撇嘴,“果真是花大奶奶身邊的,走起路來都有氣勢。你也是,作甚在她面前把自己擺的那麼低。”
落霞但笑不語。
蘭翠回到迎春院把自己看到聽到的都一一複述了一遍,杜元春聽過之後只記住了一點,采薇生前愛玩琉璃珠子,頓時,她的腦袋裡便響起了叮叮噹噹,嘩啦啦的噪音,臉色開始泛白。
“大奶奶,您可是有哪裡不舒服嗎?”蘭翠忙關心道。
“不,沒有。”杜元春咬著牙堅定的道:“一個活著的小奴婢我都能轄制的了,更何況一個死了的,活著的我都可以想打便打,死了,我更不會怕。”
蘭翠頓覺愕然,完全聽不懂自家大奶奶在說什麼。
年節之後,白日漸漸變長,可和炎炎夏季相比,這會兒的日長依舊短的讓人很,彷佛只是梳洗打扮一番,一個轉身的功夫便不見了太陽。
禁足之後,杜元春徹底清閒了下來,一整天除了用膳之外都在奮力抄寫孝經,許是心中藏著事兒的緣故,在抄寫的過程中常常出現錯字,這使得她多浪費了許多功夫,心情也跟著變得極為糟糕。
她這一心情不好,便覺渾身上下都是毛病,尤其是頭,一直處於暈眩的狀態,天一黑便躺到了床上,晚膳也只用了半碗粳米粥。
“大奶奶,奴婢再去給您熬一碗參湯來吃如何?您晚膳用的實在是少。”
“不用了,我吃不下。”
蘭翠還想再勸,見杜元春眉頭深蹙,她便閉了嘴。
“今夜你還在我這裡睡吧。”杜元春道。
“是。”
“今夜不抄那孝經了,早些睡。”杜元春說完,自己先躺了下去。
這一番舉動使得蘭翠越發摸不著頭腦,只能一個勁的點頭稱是。
迎春院各房次第熄了燈,整座院子頓時陷入了沉寂,白日的吵鬧聲消失的無影無蹤。
寒風吹動著院子裡的枯葉嘩啦啦作響,便於此時驀地想起了一道尖銳的彷佛嬰兒哭似得聲音,床上正要迷困過去的杜元春驀地驚醒,“什麼聲兒?!蘭翠,你快醒醒,你聽!”
蘭翠也被這一聲高過一聲的慘笑驚的魂不附體,嘴裡大奶奶,大奶奶的喊了許多聲。
杜元春拉住蘭翠的手,彷佛拉著最後的救命稻草,“這一次你也聽見了是不是?是不是?”
“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