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杜元春看了一眼鬍子拉碴的鳳移花,垂頭認下。
“看你這一身打扮便什麼也不用說了,畫押和離吧。”小吏搖了搖頭嘆氣道:“大難臨頭,伯燕各自飛,我這一年之中辦了不知多少回了。這心也跟著冷了,世間哪還有真情在,嚇的我至今未娶。”
杜元春面無表情,利落的提筆寫下自己的名字,一氣呵成,力透紙背,可當她寫完自己名字的最後一道筆畫時,一滴淚便滴了上去,暈染了墨,歪曲了那最後一筆。
小吏搖了搖頭又道:“多少人在我跟前哭,可哭完之後照樣離去,這哭就顯得假了,你倒還不如跟那些姬妾一般,畫押自去,一句廢話,一個多餘的神情也沒有。”
說罷,領著人乘車離去。
柳絮紛飛,青草離離。
一身胡服男裝的嬌娘領著容哥兒漫步而來,身後跟著同樣穿著利落的銀寶等人。
長亭內此時空空,嬌娘便靜靜的走了進去,坐下,在此處,什麼都能看見,什麼也都能聽見。
杜元春滿眼都是鳳移花,一時沒察覺身後走近的人,鳳移花卻看見了,看見了那個小公子模樣的嬌妻稚兒。
“大爺,你可怨我?”彼此之間距離只有一步,杜元春站定,昂首詢問,貌似理直氣壯,實則心虛氣弱。
“無愛無恨又何來的怨。”他動了動腳,腳上所戴的鐵鐐銬便嘩啦一陣響。
那聲音像針紮在她的心尖上,她臉色微微的發白,她慶幸那樣重的鐵鏈沒鎖在自己的腳腕上,她生來嬌貴是承受不住的。
“好、好、好。”每一個字都透著沉重的傷,那眼淚又不爭氣的流了下來,她立馬擦去,紅著眼道:“小時候我隨著祖母去進香遇上個道士,他說我一生都不會受苦,是個穿綢著錦的命格,所以大爺,我怎能陪你去苦寒之地呢,我的命是富貴命,我受不得苦的。所以,你別怨我更別恨我,我也只是個弱女子罷了,祖母一死我更是無依無靠了,我只是想活的好一些罷了,你說是不是?”
她只當沒聽到鳳移花說的話,自顧自的說,自顧自的流淚。
可在柳蔭長亭,她流的眼淚誰會心疼呢。
女人的淚,流給愛她的人看那才有價值,對陌生人,也不過是看一場笑話罷了。
杜元春時至今日又怎會不懂,她可從來不是傻子。
“其實我知道,從姑母揭穿我們的這場姻緣是個陰謀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我再也留不住你,便是連自欺欺人也不能了,既然這樣我又何必跟你去吃苦呢,即便我跟了你去,你也是不會再愛我的,精明如我又怎會做那徒勞無功的事情,所以大爺,我們和離吧,從此橋歸橋路歸路。”
“如我所期。”鳳移花淡淡道,隨即皺起眉道:“馥姐兒”
杜元春驀地搶答,“馥姐兒是你們鳳家的女兒,即便我們和離了這一點也不會變,大爺,馥姐兒是你的女兒,她是你的女兒。”她急切的,甚至懇求的看著鳳移花。
“大爺,你還記得嗎,馥姐兒才剛出生的時候,你每天都要看看她,抱抱她,一日不看,一日不抱都會睡不好的,你那麼疼她,你忍心看她被人唾棄嗎?”
杜元春噗通一聲給鳳移花跪了下去,哀求道:“大爺,我已求了人讓馥姐兒不用受顛沛流離之苦,她現在被我扔給了嬸孃,從此以後我不會再見她,我只求你讓她一輩子只做你的女兒,大爺,只念在你曾疼愛她一場的份上。”
嬌娘冷眼看著,心中已然明瞭,她的容哥兒是沒有姐姐的。
而奸生子,還是女孩,若被人知道她這一輩子便算是完了,母親不貞,誰又會相信女兒貞潔呢。
鳳移花看向亭中靜坐的嬌娘,杜元春也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一眼便認出了,卻並無驚訝,緩緩從地上站起道:“我就知道她們母子是不可能死的。”
“只要她答應,大爺你便答應是嗎,那好。”
為了女兒,她目前僅剩的親人,她給嬌娘跪下了,毫不猶豫,卻還是秉持著最後的尊嚴,雖跪了卻一言不發。
“爹爹。”容哥兒終於認出那個披頭散髮的人是誰,在嬌娘膝上便坐不住了,扭來扭曲要下地,嬌娘也不阻攔,放他去找。
那雍王是個好奇的性子,尤其是對那些柔柔軟軟毫無攻擊性的小東西有特殊的喜愛,乍見了這麼一個粉糰子,那一雙眼登時便亮了。
“嘿!”一聲跳出來,掐腰攔截,彎下腰就對容哥兒做鬼臉。
鳳移花和這雍王是相處過一段時日的,知曉他的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