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謀斷縱橫,方寸亦見殺伐之姿。”
二人雖謙讓,臉上神色卻各是躍躍欲試,於是,清盤再來。
往來之間,天上漸漸有了暮色。外面的隨侍來問,說天色不早,是否回去。
雲石笑道:“將軍若不限老叟舍下鄙陋,南面有草房兩間,何不留宿一夜,叟有幾本棋譜,正欲與將軍切磋。”
魏郯聞言,面露微笑,向雲石一揖:“如此,卻之不恭。”
軍士征戰慣了,出門在外常備露宿之物。夜晚,從人在竹林裡紮營,我和魏安則跟隨魏郯留在了雲石的草堂裡。
崔珽在晚膳之後就回到了此處。從雲石和魏郯的話語中我得知,他遊學在外,上月來到商南尋訪雲石,這些日子一直住在這裡。
我覺得有些好笑。這世上,我見過在家吃不飽飯的,見過出門被人打劫的,還見過天天為睡在何處發愁的。但崔珽這樣身有殘缺衣冠整潔乘車觀花訪友遊學的閒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不過,我對他那推車的興趣更大。在庭院裡,我問魏安,那推車是何來路。
“不是我做的。”魏安坦白地答道,“崔公子的車輪比我做的輕便,造式也不一樣。”
我不禁驚訝。這世上,還有能跟魏安比聰明的人,而且還造出了同一樣物事。
酒逢知己,路遇知音,都是仍讓人興奮不自禁的事。在崔珽回來之後,魏安一改事不關己的冷漠姿態,竟上前跟他說話。
我看到魏安頗有教養地行禮,然後,二人說起話來。許是說起那推車,崔珽露出些訝異的顏色,一瞬間,似乎有光芒從那雙目中亮起。
夜色漸濃,僕人掌燈。
草堂上,突然變成兩撥人。一撥是魏郯和雲石,俱是一言不發,盯著棋盤殺得眼紅。一撥是崔珽與魏安,一個高談闊論一個唧唧呱呱,說著我聽不懂的什麼車轄什麼銅轂。把他們分作涇渭的,就是我。
許是察覺到我有昏昏欲睡的架勢,魏郯說我若覺疲憊,可去歇息。
我此時也不想充什麼賢惠,順從地微笑行禮,款款而去。
“某行走不便,此車雖自行設想,卻是無奈之舉。公子所言一二,某日夜觸及,竟不曾思考,聞得公子提點方才了悟”走出堂上之時,我聽到崔珽聲音含笑,琅琅悅耳。
魏安似乎也有了志同道合之人呢。我心道。
我收拾一番之後,躺在榻上,很快便入睡了。一夜睡得很沉,我不知道魏郯何時回來的,只記得迷糊中,有人摟了我一下,然後把手臂壓在身上,沉沉的。我不滿地嘟噥了一聲,又睡死過去。
第二天早晨起來,魏郯已經不在身旁。
我起身出去,卻見堂上,魏郯正與雲石烹茶談天。而院子裡,魏安拿著錘子,叮叮噹噹地敲打著崔珽的推車;崔珽坐在一塊大石上,仔細地看著他做活,是不是指點著某處與他討論一番。
我又無事可做,只得隨著童子去用早膳。
天氣不錯,不但沒有下雨,還出了一點太陽。我想起歇宿的那屋子裡擺有書架,便回去挑了兩本,走到院子一角的紫藤架下慢慢翻看。
我早知道雲石博學,不曾想他的藏書亦是五花八門。比如手上的這本列傳,裡面講的是各種各樣的人物軼事,甚是有趣。我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覺,已經翻了大半本。
“夫人亦喜愛看些俗聞雜事麼?”一個聲音緩緩傳來。
我抬頭,卻見雲石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來到面前,拄著杖,面帶微笑。
我忙起身一禮:“妾見得先生藏書,興起而閱,不曾問過先生。”
雲石笑而搖頭:“夫人但閱無妨。”說著,他在對面一塊青石上坐下,雙手撐著木杖。
“先生與夫君談畢了麼?”我莞爾道。
雲石撫須,神色和善:“將軍高才,若得夜以繼日,叟不辭也。”
我微笑,透過花葉的間隙望去,只見魏郯正立在柴門前,正與從人說著什麼。
“叟記得上回見夫人至今,已有十四年。”雲石忽然道。
我頷首:“確是。”
“彼時,司徒與叟品茶,夫人忽而走出來。司徒指夫人問叟,若論面相,夫人如何。”他似追憶,看著我,“叟曾言,夫人福厚,貴不可言。”
我一怔。想起李尚曾說過類似的話,笑笑:“先生亦通相術?”
雲石微笑:“不過皮毛。”
我覺得他話裡有話,望著他:“如此,以先生之見,妾如今可仍當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