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西子罪惡滔天,奴婢豈敢胡言妄語?”
捉賊拿贓,當然不需要半月之久,可她要的是一擊即中。哪房沒有貪贓枉法的事,單就販賣宮緞一件,並不能如何。然而再加上斂財、以次充好、謀害宮婢等諸多罪行呢?內侍監用這半月蒐集司寶房違制、貪贓的罪狀,不知凡幾。捅到宮正司,驚動了太后,怕就不是丟差事這麼簡單了。
鍾漪蘭微揚起下頜,“崔尚服,因餘西子而被迫害致死的宮婢,名叫流螢。”
第四章 錦繡亂(3)
繡堂裡已經亂了套。
千餘婢子在場,難以置信地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瓔珞則是愣在那裡,拿著繡針,不知該繼續繡,還是退下去。這時,原本作壁上觀的言錦心和白璧驚詫地對視了一眼,一左一右地站到崔佩身側。
“鍾司衣,你說這話可有證據?”
崔佩從震驚中緩過神來,覷著鍾漪蘭。
如果說徐袖的到場已讓她隱隱預料到了什麼,鍾漪蘭後面的話則讓她進退兩難。流螢是尚服局,乃至整個宮闈局都諱莫如深的名字,竟被這麼輕易地叫出來。崔佩下意識地將椅子上的手攥緊,整個人臨近暴怒邊緣。
“料子的事,老奴可以作證。”
這時,崔佩硬著頭皮起身。
崔佩盯了徐袖半晌,幽幽地道:“徐媽媽,你是暴室的老人兒,怎的這麼糊塗?”
徐袖攥著拳,手心裡全是汗,一咬牙,道:“崔尚服,是老奴一時迷了心竅,答應餘司寶將布帛倒賣到宮外。老奴沒臉見你。”
話音落地,在堂內炸起一道驚雷。
崔佩哽了一下,瞪著徐袖一時不知如何將話接住。這時,始終沒有開口的薛蘅香起身,問道:“那關於謀害宮婢的事,餘司寶有何辯解?”
薛蘅香的問題,道出在場諸位想說又不敢說的話。言錦心和白璧的目光同時落在餘西子的臉上,崔佩也在看。這一瞬,數道灼灼的視線彷彿能在那上面燒出個窟窿。
餘西子抬眸,悽惶地一笑,搖頭,再搖頭。
堂上幾個人同時鬆了口氣。
鍾漪蘭看在眼裡,挑著眉梢道:“姑娘還記得半年前投井而死的宮婢嗎?”
薛蘅香看了她一眼,“鍾司衣說的是”
“半年前,司衣房有一名宮婢投井而死。那時,餘西子還是我手下的一名典衣。”鍾漪蘭瞥過去,眼底劃過一抹不屑和輕慢,“房裡的人都以為她是自殺,直到後來從她的繡架裡搜出一本明細冊子,才知道原來這名婢子掌握了餘西子在司衣房中飽私囊的罪證。餘西子懷恨在心,將其謀害致死。”
薛蘅香略微蹙了蹙眉,不置可否地坐回敞椅上。
言錦心和白璧則是狐疑地對視一眼。
唯有崔佩對頂起雙手,將手肘安置在椅搭上,“冊子何在?”
如果僅有四房宮人在場,崔佩很願意息事寧人,可惜還有一個薛蘅香。按照棄卒保帥的思路,崔佩會承擔一個識人不清、舉薦不當的責任。可出乎意料的是,當鍾漪蘭拿著一本殘舊的小冊子來到跟前,司寶房的宮婢中,忽然響起一道女聲——
“此事是奴婢所為,請尚服明察。”
站出來的人,是流雲。
司寶房另一位典衣。
韶光在這時輕抬眼眸——陽光靜靜流瀉,灑了一地一身,晃得人隱隱睜不開眼。出列的宮裝女子,梗著脖子,就這樣凜然站在刺眼的陽光下,滿臉決絕。韶光見狀,不禁回憶起綺羅曾經提過司寶房內部的情況,可說是人脈縱橫,卻怎麼也想不到,這時站出來的,會是她
崔佩亦是一怔,“你?”
未等旁人多說,鍾漪蘭臉上的笑容陡然消失,轉身,厲聲呵斥道:“大膽婢子,內局重地,豈容你信口雌黃!”
“不是的!”流雲咬著唇,“崔尚服,鍾司衣,流螢的死是奴婢一手造成,與餘司寶無關。請尚服明察!”
流雲說罷,撲通一下跪在地上。
突如其來的轉變,讓在場之人面面相覷。崔佩斟酌地看著流雲,春雨則藉此機會湊近餘西子,半低著頭說了些什麼。
“這麼說,你承認自己謀害司衣房宮人流螢,並且致其喪命,而並非餘司寶?”崔佩抬起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堂下女子。
第四章 錦繡亂(4)
“是。”
“為何現在說出?”
流雲叩首,“奴婢自知罪責難逃,不願連累旁人。”
鍾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