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癢。”他笑了一下:“守守,今天撞車的那一瞬間,我就在想我要是死了,你會不會哭呢?”
守守怔了一下,沒想到他會說出這麼句話,一時倒彷彿有些意外。只是微微嘆了口氣,轉開臉去,病房頂頂明亮,她的側影如同剪紙般,落落分明,烏黑濃密的長睫毛彷彿蝴蝶的翼,在微微清顫。
“守守。”紀南方聲音很低:“以前都是我的錯,我們以後好好過,行不行?”
守守生平第一次失眠,睡不著,雜亂無章的回憶如同夢境,跟江西一塊兒而,或者跟哥哥們一塊兒,偶爾也會想起紀南方,可是總是模糊的。他比她大六歲,小時候同哥哥們一塊兒玩時,從來不愛帶她玩,嫌她小,嫌她是女孩子,嫌她麻煩。再長一點,他又出國去了,同任何一位世交的兄長一樣,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跟他結婚,而婚禮又是來的那樣匆忙倉促,即使結婚後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沒有習慣,偶然半夜醒來,突然發覺身邊竟然睡著人,常常會驚出一身冷汗,要定一定神,才會想起,原來是紀南方,而自己已經跟他擊昏了。
她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適應,而紀南方也是,因為她獨睡慣了,偶爾他半夜翻身無意觸到她,她都會驚醒。
後來他終於習慣了靠邊睡,佔最少的地方,連睡熟了都不會碰到她,有時候早上醒過來,見他縮手縮腳側身睡著,那樣子看著倒是真辛苦。
但那時他差不多每天回家,哪怕應酬的再晚,喝得再醉,也會被司機送回來,只不貴喝醉了總是忘記靠邊睡,就喜歡貼著她,身上像火爐一樣滾燙,偏要貼在她背後,她撥開他的手,他很規矩地睡一會兒,過不了多久又貼上來,如此三番兩次,她實在睡不著,只得半夜爬起來去睡客房,後來他發覺了,喝醉了回來就主動去睡客房。
其實大部分時候他都還算不錯,總肯讓著她,因為她比他小,結婚的時候她才二十一歲,雙方家長都覺得她還是一團孩子氣,紀南方也拿她當孩子看待,有幾次真的被她氣到,也不過丟下她走開,後來慢慢開始不回家,但她每次有事給他打電話,他總能及時地出現。
葉慎寬有時也教訓她:“其實南方對你不錯了,只要你對他稍微用點心,他就不會在外頭玩了。”
一遍兩遍說到她煩,索性頂嘴:“大哥,我看大嫂對你挺用心的,你怎麼還在外頭玩?”
一句話把葉慎寬噎得半死,氣得幾個禮拜不理她。
守守沒睡好,第二天醒的遲了,索性打電話請了一天假,到中午的時候接到電話,原來是盛開才知道紀南方出了車禍,盛開忍不住責備她:“守守,你太過分了,南方出了事,你怎麼不去醫院看看他?”
“我已經去過了。”
“去過了就醒了?你現在應該待在醫院,好好照顧南方,夫妻二人,應該是患難一共,互相照顧,這種時候你怎麼就一點噎不著急上心?你這是什麼態度?”
守守只得再到醫院去,想氣昨天紀南方抱怨醫院的病服根本沒法穿,她猶豫了一下,打電話到紀南方的司機,讓他拿了兩套紀南方的睡衣,自己順便送去醫院。
等到了醫院,剛進走廊就已經看到盛況非凡,裡裡外外擺滿了鮮花水果,料想是一撥狐朋狗友都知道了訊息,紛紛前來探望,遠遠就聽到陳卓爾語重心長一本正經的聲音:“以我專業的眼光從X片上看啊,我覺得不是折了腿,倒像是閃了腰,南方,往後可要悠著點啊。”
病房裡頓時轟然大笑,她推門進去,一堆人兀自笑得東倒西歪,見著她才收斂些:“喲,守守來了。”
她隨手把袋子擱在一邊,紀南方偏偏注意到了:“拿的是什麼?”
守守說:“睡衣,昨天你不是說要換衣服?”
“哦!”陳卓爾帶頭起鬨了“咱們還是迴避吧,別妨礙南方換睡衣!”
另一個嘖嘖連聲,:“恩愛啊,這不是眼饞咱們麼?咱們這些打光棍的,萬一不小心受點傷,連睡衣都沒人幫咱們換啊。”
還有人唯恐不亂的說:“哎,那個全國五號文明家庭是不是又要評比了?”
“這事包我身上,包在我身上。”陳卓爾只怕胸口:“甭說全國五好文明家庭了,就算是全國五一勞動獎章,我也給你們兩口子弄一個。”
“滾!”紀南方笑著罵:“你們就欺負我現在動彈不了是不是?”
“誰說你動彈不了啊,咱們不妨礙你動彈。”陳卓爾擠了擠眼,一幫人轟然大笑,然後一鬨而散。紛紛都走了,連陳卓爾也走了,隨手還替他們帶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