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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住!”狄公打斷葉彬的話。“葉泰他為何不先打問一下街坊鄰里?或許潘豐夫婦一早出門有什麼事去了。”
葉彬趕忙道:“老爺有所不知,我妹子家在南城根一條僻靜的街上,兩邊都是破敗荒廢的空宅,並無人家居住,故一向無街坊鄰里。”
“往下說。”狄公點頭吩咐道。
“我們倆一同又去了那裡。到了門首一面高聲發喊,一面用力敲門,仍不見有人答應。乃感到事有蹊蹺,心中便覺發毛。我們趕緊又繞到後院,從院牆上爬進了宅子。我見那臥房的兩扇窗敞開著,便命葉泰伏下,我踩上他的肩頭,挨近窗戶向裡一張望。——啊!天哪!”
葉彬聲音大變,儘管嚴冬臘月,他額上的汗卻不停地往下流。
“老爺,我見我妹子躺在炕上,渾身是血,嚇得不知如何是好,腳力一軟,頓時跌倒在地上。葉泰扶起我來,我們就一口氣奔去找本坊裡甲,要他作個證,來衙門報信。”
狄公道:“葉彬,我問你,你在窗外見你妹子渾身是血,又怎可斷定她已被殺死?”
葉彬老淚橫流,渾身顫慄,答道:“老爺,她她的頭沒有了!光著個身子——”
公堂上鴉雀無聲,廊廡下看審的人驚愕得面面相覷。
狄公沉吟片刻,瞅著葉彬痛苦的臉,淡淡地說:“往下說——你適才說到去見裡甲。”
“我們見到了裡甲,將我妹子被殺之事告訴了他。我還對他說我們準備撬門進去。那裡甲姓高,他說昨天中午他親眼見潘車手上提著個圓鼓鼓的大皮囊匆匆出城而去,說是有急事要離家幾天。我們聽了這話氣得七竅生煙,恨不得一把將潘豐揪回來,當場打他半死,才可解恨。老爺,你說他那大皮囊裡不是俺妹子的頭又是什麼?”
葉泰忍不住也說:“老爺,潘豐這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已潛逃在外,萬望老爺替小民作主,將他捉拿歸案!”
狄公問:“那姓高的裡甲現在何處?”
葉彬道:“他此刻正守著出事的現場,不能脫身來公堂見老爺作證。他說那宅子倘不嚴加看守,案情會節外生枝。”
狄公滿意地點點頭,說道:“少頃我便與衙裡差官、仵作人等,隨你兄弟趕去現場勘查。此刻你先將潘豐形貌特徵詳細報來,以便衙裡圖寫備案。我立即下令關防、驛埠嚴加緝查,行文字州所屬各縣協力捉拿。你們弟兄儘管放心,想來這潘豐不消兩日便可拿獲。”
狄公拍了一下驚堂木,宣佈退堂。
洪參軍低聲道:“死者沒有了頭,真是咄咄怪事。不知老爺作何看法?”
狄公道:“或許臥房內大暗,葉彬眼光閃失,沒看仔細。想來是炕上衾被遮去了死者的頭。少頃到了那裡便見分曉。”
狄公的八人大轎早在前廳外庭院裡備下。狄公同洪亮揭開轎簾上了轎。四名軍健騎高頭大馬轎前喝道,陶甘、巡官及另四名軍健轎後跟隨,一路往城南迤邐行來。路上行人見是官府儀仗,都紛紛躲避。街市兩邊店鋪毗連,熙熙攘攘,雖是河朔邊庭之地,也居然如中原之興盛氣象。
過了將軍廟,幾處轉彎抹角,市景漸漸荒涼,道路兩旁白楊蕭蕭,近南城城根一帶人煙稀少,房屋大多是空宅。這裡曾是北鎮軍駐戍時的軍械庫,於今早空廢了。軍械庫對面一排宅院原來是軍需官的住宅,於今也已搬進了好些平民住戶——潘豐夫婦便是其中之一。
大轎在潘豐的宅院前停下。狄公、洪亮下轎。高裡甲上前恭迎。狄公讚許嘉勉了他幾句。
陶甘心中狐疑,不禁問道:“一個骨董商因何選擇如此荒僻的地方開店?我看這裡就是開豆腐店都不會有什麼生意,哪個有錢人會跑來這裡買骨董。”
狄公點點頭,眼望著裡甲,等待他的回答。
裡甲答言:“這地方固然偏僻荒涼,但潘掌櫃的生意大都是上門兜售,無需主顧屈尊來此選購。商談妥了,他便上門送貨。”
狄公點頭,使命裡甲引路走進宅院。
穿過前院便見一個小小院落,門口有一眼井,井旁一株年歲久遠的歪脖子樹。
裡甲指著那小小院落說道:“老爺,你看,這中間一間便是潘掌櫃夫婦的臥房、左邊是他的店鋪,店鋪後是廚房,右邊這一間是倉庫,儲放些雜物,潘掌櫃平昔也堆囤些不值錢的骨董。葉彬兄弟去報案後,我便親自守住這院落的門戶,不許閒人進去。”
狄公一干人等進了潘豐夫婦的臥房。臥房不大,臨窗一個大炕,炕上凌亂攤著條厚棉被,棉被上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