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勸說太太回心轉意。又交付於我十兩銀子,要我替她備辦衣裙首飾,餘下的歸我,求我幫忙。又說,哪日太太答允了,卜凱他立即親自來接去。
“當時我見那女子披著件袈裟,混身顫抖,模樣十分可憐,使依允了。今日一早乃聽說卜凱犯了滔天之罪,衙里正在緝捕。小人哪裡再敢隱匿,立即將這女子帶來衙門報官。望老爺明鑑。問清這女子來歷身份,小人也好脫干係。”
狄公聽罷,拍了,下驚堂木,轉臉喝問道:“摘去汗巾,快說出你的姓名、宅址和與卜凱的關係。再不開口,動起刑來,枉苦了皮肉。”
那女子慢慢抬起頭來,一對水汪汪的眸子望了望狄公,乃伸手摘了遮面的汗巾,狄公望去,卻原是一個十分標緻的女子。年紀約莫二十歲光景。
“奴家姓曹,名英,丈夫即是適才老爺問話的顧孟平。”
15
堂下看審的百姓一陣譁然,一個個睜大了眼睛望著大堂上的女子,議論鼎沸,狄公也諮嗟不已
“肅靜!肅靜!”狄公連連敲著驚堂木。
堂下頓時鴉雀無聲,一個個豎直耳朵,伸長脖頸靜聽狄公問話。
“原來是顧夫人。你丈夫來衙門申報你失蹤了,如今又驀地出現,難怪眾人詫異。你且將十四日與令胞弟曹文在官道口分手後的際遇細說一遍。”
曹英兩頰緋紅,猶豫了半晌,便開了口。
“那一日與兄弟在官道口分手後,正遇上縣衙裡的範二爺和他的僕從。他的田莊與我孃家是近鄰,故舊時相識。範二爺說他也是回城裡來,正可陪我一陣。奴家怕那小菩提寺有鬼,一時糊塗貿然答允。
“行到範二爺田莊前,他支開僕從去與佃戶裴九催帳,將奴家騙至一棟茅屋內,百般輕薄,又許願將奴家帶去登州。奴家不從,他便恣暴,奴家力弱,終被這禽獸玷汙了。奴家哭得死去活來,他則用刀威逼我與他同宿田莊。奴家無奈,只得佯應了,只等半夜他睡熟時乘機逃脫。
“半夜,範仲他剛睡著,奴家偷偷爬起正想下床來,忽見視窗跳入一個黑影,朝床前撲來。奴家驚恐萬分,閉上了眼睛。只聽得一聲慘叫,範仲的脖頸被剁斷了下來,鮮血濺了奴家一面。那黑影衝我叱道:‘你這反覆無常不要臉的小淫婦,也吃我一刀,解我心頭之恨。’奴家嚇得縮起了脖根,又聽得‘咔嚓’一聲只覺脖根一陣冰涼,便不省人事了。
“奴家醒來時,已躺在一輛木輪車上,旁邊躺著範仲的屍身,我們兩個滿身是血。夜風吹來,陰森淒涼,奴家只疑心是到了陰曹地界。正胡思亂想間,那木輪車猛的一側,奴家與範仲的屍身被翻倒在地上。那兇漢用樹枝亂葉將我們覆蓋了,便悄悄離去。
“等那兇漢走遠了,我掙扎著爬起,見是一處桑樹林,四面全無人跡。一摸脖根,撕裂般疼痛,但頭顱尚可轉動,乃知只傷了點皮血,沒斷性命。正待尋路口去,遠遠見一和尚搖擺走來,奴家躲閃不及,那和尚眼尖,過來一把揪住我,齜笑道:‘你這蹄子荒郊半夜袒胸露乳的,可是專等著我來。’奴家大聲呼救,那和尚一手捂了我嘴正欲施暴,忽聽得桑樹後問出一條漢子,叱道:‘大膽賊禿,竟敢半夜劫持良家女子!’和尚一聽,疑是鬼神追隨,嚇得兀然頹倒,身子抽動了幾下,便昏死過去。”
狄公連連點頭,吩咐遞上茶水與曹英。曹英推過。
“曹英小姐,來人可是卜凱?”狄公忍不住插上話頭。
“來人正是卜凱先生。老爺,恕奴家妄言,卜凱先生端的是個正人君子。他非但不欺侮於我,而且護送我出了桑林,他見奴家內衣單薄,便剝下那和尚袈裟來與我披了,又說和尚心口冰冷,恐是死了,遂親手埋了那兩具死屍,問長問短,百般寬慰。
“他說單身女子半夜行路不便,便領我去了荷香行院。親手交納鴇母十兩銀子,要她替我買辦飾物,梳妝穿扮,佯稱是他納的小,只等風波平靜,再將我領出送回夫家。如今聽說衙門佈告要捉拿卜凱,道他犯了王法。依奴家看來,卜先生不象是犯法的歹人,倒有點是做官人的氣象。奴家這裡句句是實,望老爺看了奴家薄面,詳察就裡,千萬莫冤屈了無辜。”
狄公聽罷曹英這一番敘述,果然句句中款,條條落實,料來不是胡編虛供。乃判曹英放歸夫家,著顧孟平當堂領回。曹英又叩頭再三謝恩,——顧孟平肚中怨忿,又不敢拂逆狄公意旨,只得自認晦氣,上堂來謝恩將曹英領回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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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堂後狄公獨自一個坐在書齋中啜茶,肚中不免又轉思起那宗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