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來一百二十里。你需張羅好一應車馬侍從,聽候調遣。州衙連連派人來催信,此事看來不可延誤。”
馬榮去後,狄公沏了一盅茶慢慢呷著,一面又苦苦思索起孟嵐一案的來龍去脈。突然,他眼盯著手中的瓷盅呆呆出神,猛然想起了蓮花池小亭內失落的那隻白瓷杯來。孟夫人說孟嵐一向自用那隻白瓷杯,早上去那小亭時因何沒發現。而那客人——當然是兇手——的綠瓷杯卻放在圓桌上。
狄公放下茶盅,從窗子的方格偷覷了一下衙院四周,並無人跡走動,便匆匆換去公服,迅步穿過花園,開了東隅的角門,悄悄出了縣衙。
狄公僱了一頂大轎,直趨東門外“楊柳塢”。“楊柳塢”內燈紅酒綠,人影綽綽,繁弦急管,笑語浪聲,嘈雜一片。狄公草草兜了一圈,看著轎伕離去,便撩起袍襟徑奔孟宅。
孟宅那竹柵門虛掩著,並未上鎖。狄公側身閃了進去,悄悄繞著蓮花池水堤摸向孟夫人住舍。這時新月如鉤,夜風微微,蓮花池上靜幽十分。狄公俯身揀起一塊石子,向池中荷葉密集處扔了過去。“撲通”一聲,石子墜入池中,頓時噪起了蛙聲,繼而呱呱一片,鬧破了這夏夜的寧謐。狄公點點頭,微微一笑。到孟夫人房宅門首,狄公細聽了半晌,並無聲響,便上去“嘭嘭”敲門。
木柵窗洞裡閃出了燈光,有人急急拔去門閂,上前開門。
“快進來!快!快!”
孟夫人開門見是狄公,驀地一驚,嚇得幾乎叫出聲來。
狄公冷冷地說,“孟夫人等候的是何人?”
孟夫人低頭不答。
狄公閃進了房門,反閂了門,又問:“快說!究竟在等誰?”
孟夫人支吾答道:“小婦人聽得蛙聲大噪,心中惶恐,忽想起大門未鎖,正起身想出去看看”
狄公大聲道:“正起身——不知孟夫人適間睡在哪裡?”
孟夫人沒有吭聲,擎著蠟燭引狄公來到一間小小的臥室。
臥室內支著一架簡陋的木床,床上鋪著一條薄薄的草蓆。狄公上前用手摸了摸那草蓆,果然有餘溫。又問:“夫人如何知道這夜間有人會來敲門,答應得如此迅急,難道是早已約定了不成?”孟夫人不語,無限羞愧地望著狄公。
“這就隨我去衙門聽審。——大刑伺候,不由你不招出那姦夫姓名!”
孟夫人只得隨狄公出了房舍,繞堤岸到了竹柵門,正碰上巡官率一隊巡丁走來,狄公命巡官將孟夫人押回縣衙大牢,又吩咐留下兩名巡了埋伏在竹柵門內樹蔭下,倘再有人闖入,不論是誰,一律拘捕,押回衙門監管。
狄公回到內衙,便將此行詳情告訴了馬榮。馬榮聽了說道:“如此說來,這案子果然不出我之意料。如今只需將那姦夫拿獲,不愁他不招出殺害孟嵐的詳情。至於要茉莉花供出那姦夫的姓名,也不費吹灰之力。”
狄公搖頭道:“然而卻有兩點令我費盡猜詳。孟夫人倘與人有暖昧勾當,他們間如何會面?孟嵐息交絕遊,足不出戶,日夜廝守在她身邊,她焉得遁脫身子去與那姦夫廝會?何況孟嵐有客來,也都在白日,那時分孟夫人也無從肆張行事。再,孟夫人她等候那姦夫如何單揀定在那一間小小的簡陋臥室?我見那張破舊的木板床只容得一人睡。——馬榮,這兩點卻又都說明孟夫人等候的並不是姦夫,倒可能是她兄弟史曉鳴。——於是我忽然想到孟嵐這案子會不會與那樁衙庫盜金案有關連”
馬榮搖頭道:“我看這案子與盜劫金子之事未必有關連,我倒認為應在茉莉花的老相識間尋那個姦夫。”
狄公沉吟片刻,忽然面露微笑,說道:“馬榮,我此刻倒有一個法子,不妨試試,你立即去鮮魚市後的金鯉酒店走一遭,命那掌櫃的將手下的乞丐、閒漢、無賴叫幾個來衙門聽話。——那掌櫃的是韓原城裡的乞丐團頭。此事,你也無需守密,倘能嚷得滿城皆知則更好。明言告訴眾人:我召集乞丐、無賴只是想從他們口中探出孟嵐被殺之事的線索。”
狄公見馬榮驚愕,又笑道:“此計倘得成功,一石兩鳥,保不定便可一舉破獲孟嵐被殺案和盜劫衙庫案。”
馬榮引著四個衣衫襤樓的乞丐來到內衙向狄公交差,卻見內衙桌上放著幾盤鮮果、糕點,還有一葫蘆上好的“一品紅”香酒。
四個乞丐見桌上擺設,心稱僥倖,一個個強嚥饞誕,兩眼欲放出火來,聽隨馬榮吩咐,各在一張靠椅上坐定。
狄公耳語馬榮:“你速去委派四名幹練衙役伺候在衙門內兩廡,我這裡放出那四名乞丐時,那四名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