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才知,她不僅失了愛人,還拖著孩子。花樣年華,已如蒼龍日暮,一眼便可望盡殘破黯淡的餘生。
不知怎的,他竟動了垂憐之意。忍不住,就想要撫慰她的傷痛。
那便是他最初的心意。他並非初涉情愛的小生,卻一步步,一日日的沉溺下去,看著她哭,看著她笑,他控制不住的,開始無時無刻的想她,滿腦子都是她一時,竟無法自拔。
縱然彼此那樣尷尬的身份,似容不下這般的心思,但他素來是桀驁之人,根本不會在意那世俗之議。
他第一次見她,便知她已是安森的人,可那又如何?她是那樣美好的姑娘,嬌柔天真,小鳥依人,至情至性還對他那般體貼周到。他只覺得,天下所有美好的詞彙,都不足以形容她的珍貴。
他絕對,絕對不會將她拱手相讓。
成人之美,多麼虛偽的四個字。他不覺冷笑,哪怕有一線希望,他都會爭到底。
良久,他似回過神來,伸手握過她的手,長長一嘆,千珍萬重道:“羽兒,我明日要出遠門,你便在母后宮裡等我回來。母后嚴苛,不如家中這般自在,你要小心照顧自己”他聲線越發哽咽,不覺以手掌按住眉心以平復情緒。半晌,才緩過神來,“羽兒,我如何捨得讓你受半分委屈,可除此之外,我實在不知還能將你藏在哪裡”
安諾俯下身子,伸手撫過她的眉眼。彷彿感覺到他的觸碰,她睫毛不自覺的顫抖一下,眉心微微蹙起,似愁似哀,還似有不可言說的,強忍住的許多心思。
安諾有些怏怏,緩緩收回手來,眼底的無奈之色越發帶了欲哭無淚的淒涼。他不覺的沉沉搖頭,嘆息彷彿永無止境一般,“羽兒,我實在不願將你交入他人懷抱,可又不忍見你終日愁苦羽兒,你要我怎麼做,儘管告訴我”
他低頭取下腰間用紅線編了吉利結的羊脂玉平安扣,怔怔凝眸,如端詳一件稀世珍寶。自她親手編了結贈與他起,他便終日貼身而佩,從不捨得取下。
只因她那日含情道:“這是我的一片心意。”更說過:“等你一回來,我們便成婚。”
他忽然笑得不止,她的心意,她的心意,可他何曾真正擁有過她!
人的慾望從來不受控制,從來無窮無盡。最初,他只求相伴,甚至不在乎她心裡有誰;擁有之後,便盼著長久,盼著能在她心裡佔有一席之地;而如今,他想要將她心裡那個人徹底的取而代之。
為此,他不惜孤注一擲,鋌而走險。
陸離島除亂的日子遠沒有多麼刀光劍影。羅冰按安森授意,率了重兵前來,那寥寥的亂黨餘孽,根本不堪一擊。
之後大軍在陸離島上駐紮,所有將領兵士,在接到朝廷撤軍命令前,一律不得擅離,違者軍法處置。
還美其名曰:以絕後患。
安諾不覺冷笑:當真是用心良苦,如此大軍守境,自己是插翅也難逃了。
在這般望不到邊際的空洞、惶惑和絕望裡,日子過得越發重複且冗長。他從不去細數光陰的流逝,不論一月還是一年,他統統都刻意的忽略。直到有一日身邊的侍從無意間說起,說“殿下來此已近一月了”。
他一時震驚難言,總覺得過了很久很久,竟也才一月不到。
旋即,又有些欣慰,原來分離的時日也並沒有想象中那樣久,那麼,一切或許也還未來得及改變。
他一時歸心似箭,正絞盡腦汁苦思逃離之策,然而幾日後,卻不期迎來了安森的貼身侍從——吉如豐。
安諾隱隱覺得不妙。遠遠看見吉如豐數年不改紋絲不亂的笑容,亦不覺微微蹙眉,覺得此人大約在安森身邊呆久了,早已煉得如出一轍的心思深沉。
吉如豐走近,端端正正的朝安諾行了一禮,“奴才恭請殿下萬安。”
安諾隨意抬一抬手,淡淡笑道:“到底是什麼事,竟要勞煩吉公公大老遠的跑這一趟。”
吉如豐恭謹欠身,“奴才怎敢當勞煩二字,不過是皇上有令,盡力而為罷了。”
安諾微有不耐之色,“有話便說,不必繞彎子!”
吉如豐不疾不徐,如在說一件最是稀鬆平常之事:“皇上與麥姑娘將在下月十五大婚,皇上特差奴才將此事轉告殿下。”
安諾身子一晃,心似被利刃狠狠一宰,瞬間鮮血淋漓,痛得顫慄。他一直害怕得不敢去想的事情這樣快,竟然這樣快,大婚大婚之後,一切真真是俱無轉圜了!
半晌他回過神來,咬牙切齒道:“我憑什麼信你!我現在立刻便要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