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道:“奴才還以為皇上歇下了,皇上這般席不暇暖,實是辛苦。”
安森隨手翻著案上摺子,自嘲一般道:“辛苦倒也不至,不過是憂愁不能寐,攬衣起徘徊罷了。”
吉如豐笑著打趣道:“皇上是心懷佳人不能寐吧。”
安森手勢一頓,片刻側首遠目窗外滿月如鏡,鬱郁一嘆,終是無言。
吉如豐見狀識趣的收了笑容,沉思片刻,方試探道:“奴才本以為,皇上想要了她,是一件太容易不過的事。”
安森本是痴痴出神,聞言連連搖頭,“不可不可!”回首目有嗔色的睨了吉如豐一眼,“怎可那樣魯莽,嚇到她可怎麼好!”
吉如豐垂首低低一笑,“皇上賜下那般貴重之物,又許了這樣多好處,莫非皇上還以為,她當真是渾然不覺麼?”
“她心思自是透亮,不過是裝作不知,”安森沉沉嘆氣,“朕並不確定她的想法。”
吉如豐斂眉而思,“其實皇上倒不如直接告知了她,也好落個明白。”
安森悵然搖頭,有幾分灰心喪氣,“朕只怕她萬一不願,卻又不得不從又有什麼意思。”
吉如豐望著安森,只掩不住的擔憂,“若皇上只一時興起,倒也罷了,然而奴才瞧著皇上那樣在意她,奴才只怕皇上已是不能自已了。”
安森黯然出神良久,“你既早已看出來,何必還來問這一句。”
吉如豐搖頭沉吟,“奴才萬萬想不到,皇上竟會動心至此,這般患得患失,實在不像皇上的作風。”
“朕也知不妥,只是”安森欲言又止,卻終是沒有說下去,“吉公公,朕希望你能明白。”
吉如豐默然半晌,後斷然跪下深深一福,“奴才自然明白,若皇上執意如此,奴才並無話可說。只是恕奴才直言,奴才不知皇上這一時之快,會給未來帶來多少羈絆和牽掛。而這些羈絆和牽掛,在一些事情塵埃落定之前,卻是不宜擁有,否則,只會害人害己啊!”
安森眼中悲哀夾雜恨意,一時奔騰翻湧,煎熬交困。他全身不可遏制的發顫,左手那被狠握得將欲碎裂的玉瓷茶杯竟晃盪得灑出茶水,濡溼了一桌案的奏摺,右手兩指緊摁住額角,頹然埋首。許久的恍惚後,終才艱難道:“朕明白你的意思,朕必然小心護她。”
吉如豐怔了俄而,旋即微笑,“奴才明白了,”繼而垂首道:“既然皇上心意已決,那奴才——為皇上竭誠便是了。”
吞聲不言
幾日後的一個上午,孟葉終於又趁得早朝的空檔,將麥羽叫了至曙涵宮廣場北角講話。孟葉身著一襲深紅色朝服,腰束鑲象牙四色革帶,煞是風儀嚴峻。麥羽猶記得上次見他的時候,朝服繡紋尚是桀驁猛虎,如今已換作矯健花豹。孟家這般炙手可熱,連階累任,朝中已是無人能及。
值此盛暑之時,這一身隆重雍榮輕易便能拘得人汗如雨下,孟葉卻也顧不得了,急急在額上拭了一把,抱怨道:“見你越發不容易了。我求了吉公公好幾次,他都推說不便,今日終是拗不過,才勉強答應通傳這一聲。”
麥羽琢磨著吉如豐好像並未對她提過,心下不由疑惑,卻也不便在此道來,只笑笑:“那你有什麼事麼?”
孟葉關切之情溢於言表,迫不及待問道:“你最近怎樣了?你爹見你這幾日沒有去太醫院,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又不方便常過來曙涵宮這邊,便託我來看看,只是我也很難見到你”孟葉的聲音有幾許不易察覺的滯澀,“真是擔心極了。”
麥羽哭笑不得:“不過就是幾日沒去太醫院,他卻又急開了。是皇上前些日子換了小全子來做這拿藥煎藥的事情,便省去我這一趟了。”麥羽雖是無奈,卻也有些歉疚,嘆道:“本來的確該是要跟爹爹講一聲的,只是他太愛自作主張橫生枝節,我怕他一旦知道,又會覺得皇上起疑心或者別的什麼了。上次的事情你也知道,無端端鬧這樣大的烏龍,弄得我好是難堪。我實在是不敢與他多說什麼了。”
孟葉自是從不質疑麥羽的話,儘管並未聽得很明白,卻也深以為然的點著頭,“總之你沒事便好了。”
“那是自然。”麥羽嫣然一笑,“也要多謝你關心了。”
孟葉亦笑:“這麼客氣,”隨即看了眼四周,悄悄問道:“皇上沒為難你吧?”
麥羽笑著嗔他一眼,“皇上何時為難過我了,你也被我爹給傳染了?”
孟葉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片刻又道:“你爹既是拜託我來看你,你多少也去回他個信兒吧,他急得團團轉,想必是擔心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