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鬼怪似乎也分作三六九等,走在最前面的都是些俊男美女,各個身材高大,衣服和配飾都很很華美,除了臉上有些奇怪的紋飾之外,和人間貴族也沒有什麼分別。華陽也走在隊伍前面,手裡抱著一團毛茸茸的東西,和旁邊一個高大的光頭有說有笑的樣子。
若是隻看前面這一群夜行的鬼怪,還真像是外出冶遊的貴族呢。
接下來的那一群長的就更加符合四郎對於鬼怪的認知了。頭上多了一個眼睛的男人,頂這個碩大的頭顱搖搖晃晃的走在路上。隊伍裡有個肚子鼓得很大,腳邊還拖著一個血淋淋嬰兒的產婦。半空中飛過來一個拖著一串腸子的巨大頭顱。靠後的地方,有個滿頭銀髮,脖子上垂著一串骨頭的老婆婆,她的背後牽著三隻慢慢爬行的小鬼。除此之外,還有許多穿著人類的廣袖長衫,但是卻頂著一張狗臉或者牛頭的妖怪。
再後面的那些便更加奇怪了,好像是人類用過的桌子凳子,鍋碗瓢盆成了精跑出來的一樣。有伸出長舌頭的大鐘,有流著眼淚的屏風,甚至還有一群破破爛爛的小茶碗小玉杯,長出四條小胳膊小腿,這些小傢伙時常暈頭轉向的跑錯方向,回過神來,就開始很努力的追趕已經行出很遠的大部隊。
雖然知道大Boss就在自己身邊,沒什麼可怕的,可是四郎依舊忍不住屏住呼吸,拉著殿下的衣服角,瞪大眼睛看著一群群貌似猙獰的妖怪們趕集般,向著煙雨樓的方向行去。
煙雨樓靠近南邊的虎丘山塘,是天下間最美麗也最骯髒的地方。此時雖然是宵禁,但是煙雨樓不知何故,依舊燈火通明,人聲鼎沸。江城其他地方一片安靜,唯有白日裡已經破敗下去,黑煙繚繞的洄水河市,虎丘山塘等處,到了夜裡反而加倍的繁榮起來。
殿下似乎無意打擾這些妖怪,他收斂了渾身的威壓,拉著四郎不緊不慢的走在一側屋簷下,目光在第二批過去的妖怪中逡巡,似乎尋找著什麼。
“就是它了。”殿下忽然在四郎耳邊輕聲說。
四郎隨著殿下示意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到了白天來有味齋偷油的那個傢伙。
那是一個黑色的人形,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在匆匆趕路的鬼怪中顯得格格不入。
等到夜行的隊伍走到一戶人家門外時,別的妖怪都專注得朝著燈火輝煌的目的地繼續前行。唯獨這個黑漆漆的人形停了下來,脫離了大部隊,獨自走到這戶人家的屋簷下,嗖的一聲變成一個小火球,從門縫裡擠了進去。
殿下帶著四郎像一片羽毛般落在這戶人家黑色的屋脊上,注視著院子裡的動靜。
四郎看到這隻鬼怪以小火球的形態進入了大院後,就變回了人形,然後人形黑影抽動著鼻子,似乎在空氣中嗅著什麼味道。只見它在院子裡沿著牆根聞了一圈,便再次變作一個火球,飛入了一扇緊閉的窗戶裡。
殿下帶著四郎飛到那間屋子上,揭開瓦片朝下看,就發現這個鬼怪伏在這戶人家裝油的罈子邊,貪婪的舔舐著油罈子裡的油。舔完之後,它拍拍肚子,似乎沒有吃飽,又在廚房裡翻箱倒櫃的找油吃。最後連燈罩中殘留的燈油都沒有放過,統統舔舐乾淨後,才心滿意足的恢復成火球的形態,飛出了窗外。
“這是什麼怪物?”四郎驚訝的問道。
殿下沒有答話,反而帶著四郎飛到了半空中。
站得高看得遠,四郎很輕易的就發現這個妖怪化作的火球不停出入各種人家,它也不害人性命,也不引發災難,就是到處偷油吃而已。但凡它到了一戶人家裡,不吃乾淨這戶人家的油就不會罷休。
看一陣子,四郎有些不耐煩了,就想叫殿下回去,別再理睬這個偷油的小妖怪。
話才剛到嘴邊,四郎就看到那個不停偷油的妖怪變作火球飄到一戶人家前,然後變回了人形,對著緊閉的大門啪嗒啪嗒掉眼淚。
那那棟房子四郎也認得,正是賣油昌家裡的油作坊。然而,現在的油料作坊卻與他上次看到的大不相同:不僅從屋頂冒出屢屢黑氣,門外還徘徊著許多亡靈。
黑色的人形對著這間油料作坊哭了一陣,就忽然變成一個火球撲了進去,不一會,作坊裡便冒出了滾滾黑煙,火勢越來越大,終於吞沒了整個作坊。然而,這火雖然起得猛烈又突然,卻並沒有波及到旁邊的房屋。
大火裡,四郎隱隱約約聽到屋裡有人發出驚呼聲,一個男人尖著嗓子說:“哥哥,你是自己得病死的,為何卻來糾纏我?”
男人的話音剛落,屋裡的火勢似乎猛然間小了一點。於是一個火人趁機從屋子裡跑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