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們這群孩子最開心的時候,特別是這種鵝毛大雪。這個城市的冬季,總被厚實的純白覆蓋,因而他們總有幸在上課之餘,得到老師的默許,到雪地裡三三兩兩地打雪仗。
餘聲人笨,平時在班裡沒有什麼朋友,幾乎是沒有小朋友帶她一起玩的,那個時候,她總是一個人站在人群外,看著他們跑跳著,抓起一團團白色扔到彼此身上,假裝驚恐或生氣地大叫,然而臉上燦爛的笑容卻早已出賣了他們。
她好羨慕他們。
她不記得有多少次,在她一個人孤零零地被隔絕在那個冰雪世界的時候,忽然被一個白色的大球砸到,正中正臉,涼沁沁的感覺蔓延到全身,可是她的內心,卻覺得很溫暖。
她定睛一看,看到不遠處,高年級的學生那裡,莊齊一臉鄙視地看著她。他發育晚,那時個子並不高,可是怎麼看著,都比周圍的一群傻大個要高冷霸氣的多。
餘聲有些變態地享受這種被“虐”的時光,雖然每天一起回家的路上,莊齊都會嘲笑她說“笨死了”“居然被孤立了”“不過和你們班那群小屁孩也沒什麼好玩的”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了莊齊小學畢業。後來餘聲上了初中,莊齊升高中,兩校同屬一片校區,她甚至常常能看到他。可是他拋下同學來找她的時刻越來越少,而餘聲聽到他的名字的時候,卻越來越多。
她慢慢了解了,他是風雲人物,雖然他不愛講話,總是酷酷的,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不過在爸爸的叮囑下,他放學還是會和她一起走回家。餘聲那時候,成績總是倒數第一,在學校已經出名了。她怕他不喜歡同學知道兩人的關係,一直都躲在樓梯間裡等他下課,回家的時候,也和他保持距離。
有一次,莊齊終於發現她的不對勁,拉過她的袖子,問她:“幹嗎離我這麼遠?”
“別人,別人會看到”他對她總是兇巴巴的,餘聲扁著嘴,有點戰戰兢兢地看著他。
“跟緊點,你這麼笨,萬一跟丟了找不回家的路怎麼辦?”
那時餘聲瞪大了眼睛,有些激動地辯駁:“我雖然笨,還不至於笨到這種程度。”
也就在那個時候,班裡最大嘴巴的男孩子騎車經過他們,一臉驚悚地看著莊齊拉著餘聲的袖子,兩人都是一臉彆扭的樣子。
餘聲在第一時間甩開了自己的袖子,在下一秒,她看到了莊齊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去。
餘聲裹緊了身上的毛毯,還是覺得冷,乾脆開啟了熱空調。
身上漸漸暖和起來了,看是看著那雪,她還是覺得冷,從心裡泛出的冷。
她用了那麼多年,付出了這麼多代價,幾乎耗盡了所有的愛,才終於換回他回頭看她一眼,告訴她,對不起,我錯了。
餘聲甚至記不清,他有沒有和自己說過,我喜歡你,或者我愛你。
還是所有的一切,只是因為歉疚,以及,莊齊發現,身邊換了一個人,也不會幸福。
早晨的時候雪停了,開始出太陽,餘聲反而有些昏昏沉沉地睡過去,就在這個時候,電話鈴聲忽然尖銳地響起。
餘聲嚇了一跳,整個人神經質地彈起來,接起電話,居然是莊齊。
他的聲音,少見的有些激動。
“爸爸醒了!”
結束通話電話三秒鐘後,餘聲跑到房間,搖醒還在熟睡的檬檬,和她囑咐了幾句,外套都沒披上,直接衝出了門。
爸爸醒了——莊懷德醒了。
餘聲做夢也沒有想過,爸爸會再次醒過來。那麼多年了,其實她和莊齊早就放棄了希望,很多醫生的看法都是,除非出現奇蹟,而且是很大的奇蹟。
坐在計程車上,餘聲望著窗外白雪皚皚,忽然就落下了眼淚。
她的生父是莊懷德的好友,當年出了事故,餘聲成為了孤兒,無親無故的,親人裡面沒有人願意要她這個拖油瓶,是莊懷德主動站了出來,把她撿回了家,從此,給她和莊齊同樣多的愛,讓她不至於連家都沒有。
餘聲對自己的親生父母完全沒有印象,所以對於她來說,莊懷德,就是爸爸。
她不能忘記莊齊對自己所做的一切,同樣,也不會忘記莊懷德,曾經為她付出的。那些真誠的關懷,那些自然而流淌的親情,是她這輩子,都報答不了的。
六年裡,她努力去忘記莊齊,唯一覺得虧欠的,就是莊懷德。她的爸爸,她都沒有機會去看看他,陪他說話,儘儘孝道。而他曾經對她,那樣的好。
“哎喲,姑娘怎麼哭了啊,是不是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