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為了他們數人,竟出動這麼大批次的部隊。這時手上一緊,卻是陳宣身胖體虛,差點給人擠倒在地,胡仁忙向劉逸成使了個眼色,兩人架著陳宣拼命貼在一起慢慢在前進中向外線滲出,不時有軍士越過他們,等到胡仁他們終於趁機滾了下山,稍在山下警戒的幾隊遊哨不備,閃入大路那邊的樹叢之時,漫山的喊殺聲已然平息。此時天色已是魚肚白了,如再慢上一分半刻,胡仁等三人就是下了山,必也脫不了身。
第一卷 十年 第十七章 洵兮
廟外下了車轅的馬不時打著響鼻,車伕老張剛剛給它喂的草料,彷彿不足填飽拉了整天車的老馬那空乏的肚皮。獵獵的篝火把殘破的山神廟,染出幾絲溫意。那破敗的泥塑木雕,早已被風霜剝去上面的油彩,讓人無分清,供奉的是那一路的神仙,香爐早已不知所終,只餘兩隻腳的供桌上,是厚厚的灰塵與重疊的蛛網。
劉逸成拔弄著火堆,望著蜷曲在邊上的胡仁,對托腮盤坐的陳宣搖了搖頭,卻又長嘆了一口氣,拈著那已所餘無幾的幾根老鼠須,從火堆裡抽了一根仍有餘燼的樹枝,低頭點了水煙筒。
不知不覺,已近立秋了。陳宣緊了緊領子,儘管蚊子比前些日子少了許多,但夜裡的寒意卻讓他偶爾有點哆嗦,如是往年在家裡,這時必定還要鬧騰父親把冰窖的冰再弄些上來,放在母親做的銀耳蓮子羹,捧一本三國演義或是宋人筆記,邊吃邊讀,最是寫意。胖人向來不怕冷只怕熱,每年冬天是陳宣的最愛。但現在不是了。沒有地火龍,沒有皮衣帽,沒有轎子,沒有家丁,沒有丫鬟。天熱些,最多出點汗,讓蚊子叮上幾個包,若是冷了,陳宣很有點害怕,怎麼熬過這個冬天。
突然胡仁伸展身子站了起來,他走到那塌了一半的牆邊,扶著牆又蹲了下去,他發現自己實在不合適這個年代,以前曾有那個混蛋說過,如果可以回到過去,每個人都可以成為偉人,胡仁也曾想當然的贊同,但現在胡仁已幾乎瀕臨絕望了。
“師父,喝點水吧。”
胡仁轉過身,陳宣遞給他一皮袋水,胡仁摸了摸陳宣的頭,接過水袋,雖然他並不想喝水,倒不忍拂了徒弟的好意,但水入喉中,他心裡的憂患卻更深了,這水,有餿味。但在夏天裡,用皮袋裝起來的水,背在身上顛覆了一整天,如何會沒有餿味?
如果用特種部隊進行潛伏任務時用的專用水袋,就不至於這樣。問題是:沒有水袋、沒有狙擊槍、沒有瞄準鏡望遠鏡夜視儀、沒有炮火支援、沒有接應、沒有隊友,也許這些不是最可怕的,最讓胡仁無奈的是:沒有基地。
這是最讓胡仁感受到恐懼的問題,這個問題自從時空轉換,就一直埋藏在他心裡多時。他怕敢去觸及,但終於在他下山成功逃脫的時候,山上傳來那洪門弟兄死時哀號,讓他不得不面對心中藏匿已久的死結。
沒有基地,就是補給,那就等於沒有一切。
那怕現在身邊有一把突擊步槍或狙擊步槍,並且有一萬發子彈,胡仁也開心不起來,假設槍枝部件在發射完所有子彈時不會有任何磨損,也沒有意義。當打光了這些子彈以後呢?
要知道單單一顆子彈的生產流程,就要經過彈殼的鑄造、拋光、底火、裝藥、彈體、披甲等等若干個環節,想想八路軍抗戰時,造子彈基本都是撿發射過的彈殼,重灌底火湊合用,難道那麼多留洋回來的、黃埔軍校的八路軍將領,不懂得這樣會影響精度嗎?他們不知道,一炸成兩半的手榴彈,不如預製破片的好用嗎?這一切,都是不得已為之。
胡仁想到這裡,抽出腰後的刺刀,苦笑著想起到前世到了抗戰時期,仍造不出合格的刺刀,一淬血就變形了,可見工業基礎之薄弱。僅僅手中這把英國工業革命期間機器製造的刺刀,在這個多災多難的祖國,都不知什麼時候才造得出來。知道怎麼做,和能不能做出來,絕對是兩回事,任何一個班科出身的中學物理老師,都知道原子彈怎麼做,問題是他絕對做不出來。
“嗖”,一隻野兔被胡仁連著鬱悶扔出的刺刀釘在樹幹上。
那去撒尿的車伕老張剛從樹林裡走出來,嚇得雙手抱頭在地上發抖。
胡仁咬牙切齒扯著自己的短髮咆哮:“世上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我知道怎麼造出原子彈,但我連一顆子彈的底火也做不出來!機械!給我一臺車床吧上帝!給我一臺虎鉗吧佛祖?實在不行,馬克恩老人家你能不能給我空降一支遊標卡尺!”
吼完胡仁又蹲在地上一言不發了。
這時陳宣費勁的跑去把刺刀拔下,拎著兔子屁顛屁顛的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