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圖上,這裡是一塊新月形的灰色區域。這裡肯定只有我一個人。
在街道右側,是一排荒廢的倉庫,在單排街燈的照耀下,映出它們毫無生氣的外貌。在街燈下,這一排倉庫顯得十分怪異,就像昏暗道具室裡的舞臺道 具。有些房舍貼有不動產公司的租售廣告,有些則什麼都沒有,彷彿完全被屋主遺棄。窗戶玻璃破碎,門前停車場的水泥地面也裂開,到處都散佈著瓦礫碎片。一副 黑白的荒涼景象。
在街道的左邊就不能用荒蕪來形容了,而是什麼都沒有,一片漆黑。這塊空地在地圖是以綠色標示,但沒有任何註記。這裡就是聖傑魁斯打上第三個X記號的地方。原本我還以為這裡是公墓或小公園。
真該死。
我把手放在方向盤上,看著眼前的黑暗景象發呆。
現在該怎麼辦?
我真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一道閃電劃過,暫時照亮了街景。有東西從暗處飛出來,撞上我的擋風玻璃。我嚇了一跳,大叫出聲。那個生物掛在擋風玻璃上,停了一下後才笨拙地鼓動翅膀敲擊玻璃,然後緩緩飛進黑暗中。
冷靜點,布蘭納。深呼吸。我的不安感現在已升至電離層了。
我開啟揹包,穿上斜紋棉布衫,把手套塞進後褲袋,手電筒則插在腰帶上,至於寫字板和筆就扔在車上。
沒有什麼東西好記錄的。我對自己說。
空氣中瀰漫著雨水打在熱水泥地上的味道。狂風掃過街上,吹起砂石,氣流形成一個個小龍捲風,把樹葉和紙屑捲起成堆,然後再加以吹散。強風吹起我的頭髮,猛拉我的衣服,將棉衫下襬拉扯得像丟進洗衣機一樣。我把棉衫塞進褲子,拿出手電筒。手在微微顫抖。
我開啟手電筒照亮前方,橫過街道,踏上人行道。一道生鏽的鐵籬笆,約6尺高,豎立在這塊地的邊緣。在籬笆內,大樹和灌木糾結,形成一個原始叢林。我把手電筒往叢林中照去,但是完全無法判斷叢林有多深,也無法看清叢林內有什麼東西。
我沿著籬笆往前走。由籬笆內伸出的樹枝,在手電筒小小的黃色光束下,隨風亂舞。我頭上茂密的樹葉正好接住空中落下的雨點,但仍有幾滴穿過樹葉 的雨絲打在我臉上。不知是逐漸降低的溫度還在荒蕪景象令我渾身打顫,也許兩者皆是。我開始咒罵自己,揹包裡帶的竟然是驅蟲液而不是夾克。
我往前走了四分之三個街區,走到一處下坡前。我把手電筒往這條可能是車道的斜坡照去。籬笆上有一道緊閉的大門,門上用長長的鐵鏈和粗鎖鎖住。
這個車道看來很久不曾使用。碎石路面上長出了雜草,籬笆門下也長滿植物。我站在籬笆門口把手電筒照向裡面,但是穿透黑暗的距離並不遠。這就像拿放大鏡觀測天文星象一樣。
我繼續往前走了大概50尺,才抵達這個街區的末端。我站在街角四處檢視。那條我走來的街,到此和另一條路呈丁字交會。我往這條路看去,一樣的黑暗和荒涼。
在街角對面,我看到一大片鋪有柏油的空地,邊緣同樣用鐵籬笆圍起來。我猜這塊空地過去可能是某家工廠或倉庫的停車場。一顆燈泡掛在電線槓上, 微弱照耀著那棟已傾圮的建築。那顆燈泡上面還有一頂金屬蓋子,光線能照亮的範圍大約只有20尺,在寬廣的柏油空地上散佈著碎石,在黑暗中,我依稀能看到空 地上幾棟小屋或工房的輪廓。
我駐足聽了一會兒。風聲刺耳。雨點不斷打在地上。遠處偶有雷鳴。我心仍不停狂跳。藉由對街那盞燈傳來的微弱燈光,正好足以讓我看見自己的手還在顫抖著。
好吧,布蘭納,我怒斥自己,把腦中的屍塊扔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嗯,很好。”我大聲地說。我的聲音有點奇怪,好像被什麼東西裹住一樣,似乎聲音還來不及傳到耳裡,就被夜色吞沒了。
我轉身回到籬笆前。籬笆繞過街角,折向左方,繼續蜿蜒下去。我跟著籬笆轉彎,不到10尺,籬笆便被石牆取代了。我退後兩步,用手電筒照著這面 石牆。牆壁是灰色的,大約8尺高,頂端有一顆顆突出牆面約6寸的石塊。在黑暗中,我看見前方不遠處的石牆中央有一扇大門,應該就是這塊私有地的正門。
我沿著牆邊走,牆角盡是溼紙、碎玻璃和鋁罐。我踏過不知多少種垃圾,懶得低頭看地上的是什麼東西。
不到50尺,我就來到正門前。和側門一樣,這扇門也加了鐵鏈和上鎖。我舉起手電筒照向門上的鎖鏈,鐵鏈反射著金屬的光芒。鐵鏈看來很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