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突然失蹤了。梁夫人心中明白她的孫子可能已經遇害,故她將林、梁兩家的幾十年夙怨全數傾倒了出來,目的是提醒我們留意到梁珂發的失蹤與林、梁兩家世仇有關聯,是林藩九條人命之後又犯下的一樁新的殺人罪行。然而一時找不到梁珂發失蹤與林藩有直接關聯的證據。——難怪乎馮相公不肯受理這個案子了。至於二十年之前的世仇,那應是廣州都督的事。他焉可越俎代庖?
“我將林藩的行跡前前後後反覆思量了一遍,我問自己為何林藩要選揀濮陽這樣一個小地方來作他的藏身之地,而不去京師大埠過紙醉金迷、放浪形骸的生活。聯想到他貪婪的本性,我疑心他在濮陽做的是套販私鹽的勾當。陶甘說,他的宅邸選在水北門附近,那裡一向荒僻冷落,正是他做犯法勾當的好去處。水北門下雖有鐵柵,但一包一包的鹽則可化整為零,傳送出鐵柵之外,逃避官府的關卡緝查,由運河運出濮陽。林藩在水北門外不是有一田莊麼,水路貫通,只須水門兩邊兩條船互相接應便成。陶甘見田莊外有貨棧有碼頭,更可證實他乾的是什麼勾當。
“然而林藩大概已覺察到了官府正在追緝他的罪行,故已將家財,侍妾送回了原籍,濮陽只留下寥寥幾名家奴,他正在偷偷消滅一切走私的痕跡,最後悠然曳尾而去。——我擔心的是我們不能及時拿獲他走私的證據。”
洪參軍忍不住插上話來:“老爺,看來梁珂發早已查清了他的犯法行徑。我們不能設法找尋到梁珂發,再追出林藩的走私罪行麼?說不定梁珂發正被林藩關押在一個秘密的地方哩。”
狄公搖了搖頭,鄭重地說道:“我思量這梁珂發早已不在人世間了!林藩性極殘忍,他豈會讓梁家一根苗裔獨留在世上?那天他竟對陶甘敢下毒手,早是馬榮及時趕到,要不然陶甘也同梁珂發一樣死於非命了。”
洪參軍沮喪地說:“梁珂發失蹤已兩年了,再要查清他遇害的蹤跡看來是無望了。”
狄公道:“確是如此。我此刻要嚇唬他一下,佈下疑陣,弄得他草木皆兵,心神不安,暈頭轉向,疲於奔命。這樣他便會孤注一擲,鋌而走險,從而亂了陣法,露出破綻,最後被我們拿獲歸案。
“此刻我們先做這幾件事。洪亮,你去通報一聲林藩,說我明天要去他府上拜訪,不妨讓他知道官府已對他的行跡生疑,並明言告訴他暫且不要離開濮陽。然後再傳令要守城門計程車卒,盤查每一個進出濮陽的廣州人,尤其監伺水北門的船隻往來。
“陶甘,你率一隊民工去清理林宅隔牆那一片廢墟,一面仔細監視林宅的動靜。你還得去一次市舶司,要他們攔截林記商號的每一條貨船,緝查違禁物品。
“喬泰則帶上一二名士兵化了裝,去水北門外林藩田莊的運河邊上釣魚,留心觀察田莊的動靜,林家的奴僕倘是生了疑心,則更好,正可擾亂他的陣腳,弄得他提心吊膽,惶惶不可終日。”
洪參軍微笑道:“老爺三軍齊出,鳴鑼擊鼓,虛聲嚇人,並不放箭,更不亮出刀槍。那林藩見此情狀,必然慌了手腳,露出真形。貿貿然來迎戰,最終落入老爺圈套,束手就擒。”
狄公點頭道:“只怕林藩老謀深算不肯魯莽行事,金鱉不上鉤,空折了香餌。”
…
第十五章
第二天午衙後,狄公換過一件水青色舊袍,戴了一頂黑呢方帽,坐了轎子,悠悠然去林藩宅邸。
林藩已得洪參軍通報,打扮得齊齊整整早在雕花門樓外恭候。
狄公下得轎來,林藩慌忙上前施禮:“刺史老爺大駕光臨寒舍,小民不勝惶恐,禮儀疏怠,望乞諒察。”
狄公欠身回禮,見林藩身後站著個滿臉橫向的黑漢子,心想必是陶甘說的那個總管無疑了。
林藩引狄公進了客廳分賓主坐定。總管恭敬獻上香茗及蜜餞。狄公一面呷茶一面仔細打量林藩。林藩約五十開外年紀,體態清癯,精神矍鑠,頷下一絡整齊的灰須,鬢邊微有幾莖白絲,風采翩翩,神情泰然,言詞溫恭,不亢不卑。——唯一對淡灰眸子閃出一種峻幽的熠熠冷光,令人往往不寒而慄。
狄公寒喧了幾句,往嘴裡送了一片青津果,開言道:“林掌櫃或許亦有所聞,一個叫梁歐陽氏的老婦人來衙門告了你。前任馮相公雖已駁回了她的狀紙,如今她又告到了下官手裡。且不說她狀詞上都寫了些什麼事。我見她神情恍惚,疑有瘋病。待要駁回狀紙,似覺不妥。故冒昧來宅上拜訪,探問就裡並與林掌櫃商議個妥善的處置。”
林藩慘淡一笑,嘆了一口氣說道:“狄老爺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