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獵戶。吐爾貝阻攔不住,馬榮早到獵戶身後,抓住獵戶胳膀一擰,疾言厲色道:“你這廝好不仗義,爺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今日爺初登門檻,須不曾冒犯於你,你卻疑神疑鬼,如此盤詰是何意?”
獵戶環視眾人,另一嫖客只顧撕咬烤肉,並不理他,掌班依櫃檯而立,悠然剔牙,也假裝不見。獵戶一見眾人無意助他,只得軟了下來,哀求道:“榮大哥莫要見怪,只因你們漢人除官府權門偶或遣人來向我們裡甲催要課銀外,平素是極少有人到此地來的,故隨便問問,並無他意。”
馬榮鬆開手,回原位坐下,一口將酒壺飲幹,手背擦了嘴唇,說道:“有道是不打不相識,今日有緣相會於此,又何須瞞你。我本在鄰縣一兵卡戍邊值巡,那兵卡到此地來也有三日路程。只因一日與一同營守卒爭辯逗趣,無意中在他腦後輕輕一拍,不期他卻頭破腦裂,頓時斃命。我雖屬失手商人,究竟人命關天,上峰不知就裡,豈能不問罪償命?到時,我縱然滿身是口,也難分辯,與其束手待斃,不如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故披星戴月,一路逃到此。如今我是有家難奔,有國難投,處處有害死米珠薪桂,出逃時所攜一點盤纏也所剩無多,很想著點差事,也好賺得幾文,聊解飢渴。若是你不嫌棄,有心提攜於我,我定效犬馬,雖死不辭。”
另一嫖客不懂漢話,獵戶充作通事,將馬榮所言以番語—一講了。二人均目視馬榮,將信將疑。
獵戶早存戒心,答道:“榮大哥,你我既成朋友,豈有不關顧之理!只因目下無差缺可委,一時實難從命,容日後再作計較。”
馬榮道:“依我愚見,尋件差使倒也不難,比如選中一人黃花嬌娃,將她擄來,再賣於煙花行院,何愁銀子不來?”
“榮大哥有所不知,昔年官道驛路均通蘭坊,王侯將相,掮客遊旅,才子文人,多會於此,這尋歡作樂的勾當自不必說。其時美女一名,搖錢寶樹一棵,家有十女,可日進斗金。如今卻是人少客稀,百業不旺,這花街柳巷的買賣也自是日漸凋敝。目下大小行院均人多客少,哪裡還會再去做這蝕本的交易!此可謂今非昔比,此一時也,彼一時也!”
馬榮第一次試探不成,又單刀直入,二次探問:“人道這北寮亦有漢家歌伎舞姬,不知此話可真?”
獵戶搖頭:“這話從何說起!我在此多年,也不曾見著一個,你休小看了我們異族姑娘。不是自誇,我們的姑娘體魄雄健,文能歌舞彈唱,武能騎馬射箭,你們漢家女子自不能與她們相比。”
馬榮立即隨聲附和,說道:“誰說不是?若小看她們,今日我怎會到此?”
獵戶銳利的目光再次向馬榮掃去,又以番語向夥伴講了一番,對方先是搖頭,爾後又似乎欣然應允。獵戶站起走近馬榮.將吐爾貝推開,坐到馬榮身邊,小聲道:“榮大哥,美差興許倒有一件,但不知唐室官軍之中所用兵刃你可熟知?”
馬榮暗吃一驚,心想他這話問得蹊蹺,不如將計就計,探他一探。章程拿定,忙答道:“兄弟不敢說一生戎馬,鋒鏑餘生,然這要槍弄棒、沙場廝殺的勾當卻也略通一二。不是兄弟誇口,這軍中十八般兵器,我自是件件諳練,樣樣在行。”
獵戶將馬榮拉到隔壁房內,正色道:“你既是行家裡手,不妨直言相告。據我所知,數日之內此城中必興干戈,只要你好自為之,助我一臂之力,這招財進寶的買賣便是小事一件!”
“此話當真?”
“絕無戲言!”
馬榮伸手道:“造化了!但不知賞錢多少?”
獵戶道:“你休要性急,我講的並非現銀。一旦戎馬倥傯,蘭坊大亂,這金銀財寶還不由你予取予求?”
馬榮喜道:“如此,一言為定!但不知何日起事?我與你何處會齊?”
獵戶喚來同夥,與他一番計議,說道:“榮保,隨我來,我這就引你去見我們頭領。”
馬榮將衣飽穿好,走到吐爾貝身邊,忘記她不會漢話,拱拱手對她說道:“委屈你稍候片刻,我有事去去就來!”
二人離去。獵戶引馬榮走過兩條小巷,進了一座庭院,在一棟房子前停下。
獵戶敲門,無人應答,遂推門入內,招呼馬榮緊隨。二人於兩張裹了羊皮的凳上坐了,獵戶說道:“我們在此稍坐片時,頭領轉眼就會回來。”
馬榮點頭,耐住性子,準備久候。
突然,大門撞開了,一大漢衝了進來,見了獵戶,口中嘮叨不止。
馬榮問:“獵戶,他系何人?所言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