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陣起了個這麼雅的名字。
不過,對於朱永興,白文選還是很佩服的。這不光是朱永興敢親臨戰陣,而是他所想出的種種辦法。在白文選看來,朱永興就彷彿是一種飄渺難測的存在,能鑽入敵人的腦袋,摸清他們的想法和思路,實在是令人感到駭異。
當時還沒有逆向思維這個名詞,更沒有把這種方法進行理論化和系統化,朱永興給人們一種莫測高深的印象也就不足為奇。
一切假象都合情合理,營造出一個婦人之仁、膽小怕死、優柔寡斷的宗室留守形象。這符合張勇和線國安的判斷,也加深了楊春和範國鰲的固有印象,使他們不由自主地放鬆了警惕。
而久經軍伍的白文選知道,士氣可鼓不可洩,疲弊計程車卒一旦放鬆下來,就不是短時間內能振作起來的。就象爬山,中途再累也別停下來,一停下就不是一時半會能再向上攀登的。
困於城中,當然比在野戰中取勝容易。清軍又皆是騎兵,城中街道狹窄便限制了他們的優勢發揮。而且事起倉促,能不能備好馬作戰,也是一個問題。種種因素加在一起,只要能順利潛入,白文選對勝利還是很有信心的。
人銜枚,馬裹布,數千明軍悄然掩襲至騰衝城外。遠遠的已經能看見城牆模糊的影子,以及城樓上的幾點燈籠光亮,方才停下腳步。
差不多快到丑時了吧?白文選估摸了下時間,面容冷肅,握緊了腰間寶劍的劍柄。幾名將領趕到近前,簡短報告了各自部隊的情況,然後又一一領命而去。
嘩嘩譁,隨著一陣趟水聲,一支火把出現在原本漆黑的地道中,在搖曳的光亮下,一隊清軍打扮計程車兵在幾個嚮導的引領下逶迤而行。
這就是朱永興早就預備下的殺手鐧,潛入城內的地道,在他還未前往高黎貢山的時候便讓鄭家招募的礦工開始挖掘。有了眉目,也就是挖通城牆下的地基後,他讓易成繼續派人秘密挖掘擴大,自己則放心地去了前線督戰。經過一個多月緊張的工程,地道已經挖到了城外兩裡地左右的一片樹林裡,並且用木板、木柱進行了加固。
而就在撤出騰衝城的前兩天,朱永興又派人檢查了一遍地道的狀況,進行了排水作業。所以,今天的那場雷暴雨雖然在地道內積了些水,卻並不影響使用。
趟著齊踝的積水,潛入的明軍來到了一個岔洞口,這裡已經是城內了。兩個嚮導低聲嘀咕了幾句,各自引領著一隊士兵分開行進。之所以要弄多個出口,也是以防萬一。如果出現洞口被堵塞的意外情況,不至於前功盡棄。
低著頭,半彎著腰,走在陰暗潮溼的地道中,趙得勝暗自心驚。所有迷惑終於全部解開,原來岷殿下早有籌謀,看這工程,豈是短時間能夠完成的?別說清軍想不到,就是他,也是在戰前佈置時知道有這麼一條直通城內的地道。看來,自己還沒有得到岷殿下的完全信任。不過,岷殿下給了自己這個機會,自己可要牢牢把握住啊!
最好出洞以後碰上的是漢軍,而不是甘陝綠營的兄弟。王蔫兒走在隊伍中,心中暗暗祈禱。儘管已經加入了明軍,但毫不留情地砍殺曾經的袍澤,他還是有些心理障礙。
而另一個因為梆子腔唱得好,而由苦力升級為明軍的孫四順,也走在隊伍之中,卻是另一番心思。都是燒殺搶掠的罪犯,都是該受到上天懲罰的壞蛋,這種鬼神難測的招數使出來,清軍已經註定失敗,正是我贖罪和立功的好時機。
隊伍停了下來,所有人的胡思亂想都被打斷,精力集中了起來,各自握緊了手中的刀劍。
嚮導小心地開啟頂蓋,拿著火把順著梯子爬了上去,地道中一片漆黑。過了半晌,出口處出現了光亮,嚮導把火把伸過來,插在梯子旁的一個孔洞裡,輕聲招呼著士兵們。
“將軍,這裡就是出口。”嚮導低聲對趙得勝說著,然後聽了聽動靜,用肩膀頂著慢慢推開了夾壁牆上的出口。
趙得勝提著寶劍當先而出,這裡是一間破爛的屋子,抬頭都能看到天,透過半倒的破門,外面是一個荒廢的院子,雜草有半人高。這樣的地方自然對清軍沒有什麼吸引力,但作為明軍的集結地點倒是相當合適。會不會是故意把這房子弄得這麼破爛,這個念頭在趙得勝的腦海裡閃現了一下,隨即便被拋開,他開始佈置魚貫鑽出計程車卒。
一隊巡視的清兵鬆鬆垮垮地走了過去,在他們看來,這完全沒有必要。但他們也只能自認倒黴,羨慕那些在屋子中安然沉睡計程車兵。
院門被輕輕推開,完全是清軍裝束的潛入部佇列隊而出,大搖大擺地走上了街道,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