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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部分

吃過一頓好飯,鄧秀兒便算是加入了這隊傷兵。洗洗涮涮,縫縫補補,或者是些別的細活,總比男人幹得好。唐季是個軍官,與其他人一說,也沒有什麼意見。給唐季面子是一回事,這路上有個姑娘陪著,哪怕說幾句話,也是令人很高興的事情。

而鄧秀則是更痛快地答應下來,護送傷員可不是白護送,那也是有酬勞的。而且,吃的也更好,睡的還有帳篷,至於還有什麼,那便是姑娘家自己的心事了。

月色皎潔,波光閃動,伴著嘩嘩的聲音,鄧秀兒很賣力地在河邊洗著衣服。唐季呢,卻只盯著姑娘的側影發呆。

疍家姑娘幾乎畢生過著水上的生活,從生到死都差不多是在漂浮的船上家裡。她們的光陰都消磨在划槳或者搖櫓上面,辛苦的勞作使鄧秀兒的身姿很是健美。而疍家女通常具有又長又密的黑髮,明亮微斜的黑眼睛,淡棕黃色的面貌,鄧秀兒也不例外。

“那個,你是頭一回走這麼遠的路吧?”唐季憋了半天,終於開口說話,老盯著人家,這實在是有些尷尬。

鄧秀兒看了唐季一眼,又轉回頭去。把已經洗好的衣服在水中擺動著,把水裡的月影都攪碎了。好半晌,她才在撩拔的水聲中有些憂悶地說道:“是啊,我從小便在船上長大,很少走旱路。陸上的人也不喜歡我們”

古籍對疍家的零散記述不絕如縷,“方言猶操蠻音。以邑里猶雜蛋夷故也。”句中“蠻、夷”二字表明,在早期定居於廣州的中原人的觀念裡,土著疍家乃是異類。所以,疍家人受不到陸居居民的認同,官府也不把流動漁民入冊,是沒戶籍的,等同野生野長,死後不準在陸地埋葬,只好葬在沙灘形成的沙崗地帶。一些沙墳逢大雨後,屍骸拋露,野狗爭食,悽慘無比。

有沙田民歌唱:沙田疍家水流柴,赤腳唔準行上街,苦水鹹潮浮爛艇,茫茫大海葬屍骸。便是此種悲慘生活的真實寫照。其實正如朱永興所預料的,官府除豁賤籍。並不能一下子改變存在於人們心中固有的觀念。比如疍家素被岸上人蔑視,不準穿鞋、不準建屋、不準與岸上人通婚等等。某些並不是官府所定,但其制約力卻強似官規。

“疍家雞,見水沒得飲。”鄧秀兒講著心酸,苦笑了一下,繼續說道:“你不明白吧?俺們疍家也吃雞養雞,但只能關在籠子裡放在船上養。那雞整天望得見河水江水,卻是喝不到。就象俺們能看到陸地,卻只能在水上飄著,睡覺連腿都伸不直。”

唐季臉上神情複雜,有憐憫。有悲傷,他還真是不知道在貌似快樂豪爽的鄧秀兒背後,竟是如此心酸。也正是世世代代地望岸興嘆,才會讓鄧秀兒和很多疍家人趁此機會,不怕艱苦,只為在陸地上謀一立家之地。

“殿下已除豁為良,並允許疍家上岸定居,你也有了田地,家裡的生活會好起來的。”唐季吐出了胸中的一口悶氣,真心地安慰著。

鄧秀兒露出了笑容,但卻搖了搖頭,說道:“你呀,什麼都不懂。殿下是大方,是好人,可岸上的人——哼,才不看他們的嘴臉呢!俺們疍家人要聚起來獨自建村,或者——”

看著鄧秀兒欲言又止的樣子,唐季忍不住問道:“或者什麼?”

“或者,或者到別的地方安家。”鄧秀兒看了唐季一眼,聲音低了下去,“比如到四川,能換到更多的田地,還沒人知道俺們是疍家人。”

唐季心中一沉,垂首不語。他本是個老實人,哪裡會花言巧語,雖然心中對鄧秀兒產生了異樣的感情,但卻萬萬說不出口。

鄧秀兒見唐季這個樣子,目光中閃過一絲狡黠的意味,追問道:“你說到四川好嗎?俺哪都沒去過,你給拿個主意,俺聽你的。”

疍民子女結婚雖然也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也有著自己的特色,且不乏浪漫的色彩。“諸蛋以艇為家,是曰蛋家。其有男未聘,則置盆草於梢;女未受聘,則置盆花於梢,以致媒妁。婚時以蠻歌相迎,男歌勝則奪女過舟。”對此,又有詩云:龍戶盧餘是種人,水雲深處且藏身。盆花盆草風流甚,競唱漁歌好締親。

唐季還是不明所以,訥訥地不知說什麼好。

“呵呵,你傻了,倒是說話呀,俺都說聽你的了。”鄧秀兒笑得開心,將洗好的衣服收起,手未乾卻衝著唐季甩了一下。

水珠落在臉上,唐季有些茫然地抬起頭,看到的是鄧秀兒的笑顏如花,不由得一時痴在了那裡。

昆明,原蜀王府,後來朱永興的府宅。

“爹,女兒都聽你的,可這有點委屈您了。”同樣的月光下,稍有些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