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巖大致瀏覽了遍新聞報道,繼續往後翻是一份實名舉報信。舉報者恰好有過一面之緣,華同集團黨委常委、副總經理張永年。當年,他也到過金安縣調研,因為同福煤礦的事專門拜訪丁光耀。
內部人揭發舉報,說明這潭水很深很深,絕非腐敗這麼簡單,而是整個生態系統出現了問題,導致領導之間內訌鬥爭。誰都知道實名舉報所帶來的後果,但凡有丁點辦法,絕不會走這一步。一定是逼急了,利益受到重大損害了,才不得已走此下策。
還有種可能,張永年有野心,想著把楊清泉搞垮整下臺,他就能如願以償往前挪。
不知從何起,紀委成了政治鬥爭的利器,尤其現在逢案必查,逢責必追,只要有舉報信,就會深查必究。哪怕找了關係,委託人也不可能隨意叫停,哪怕是走過場,也得按照程式過一遍。
正因為此,政治鬥爭愈演愈烈,稍微有風吹草動,就走紀檢程式。另外,舉報的成本太低,低到只要一封信,就能把一個人給整垮。有時候細想,紀委成了某些人的利用工具,甚至是幫兇。
當然,打鐵還得自身硬。為何一查一個準,還是有些人心存僥倖,屁股不乾淨。
喬巖已經感受到巨大的壓力,簡單翻完合上遞給沈建春道:“沈主任,有件事我得向您彙報,華同集團在金安縣有企業,我和楊清泉、張永年都有過接觸,是不是要回避?”
沈建春臉色凝重,問道:“有過接觸?到了什麼程度?”
“就是一面之緣吧,我一個小人物,怎麼能接觸到這些大人物。”
“哦,那就沒事,不需要,看完了?有何感想?”
喬巖深呼吸了一口氣,道:“沈主任,還是一開始說的,我沒有辦過這麼大的案子,心裡多多少少沒底。萬一幹不好,連累了您……”
沈建春從抽屜裡拿出一支菸,喬巖趕忙拿出打火機要點,他擺擺手放到鼻前來回磨蹭著,道:“戒菸了,身體不允許,聞聞就行。喬巖,我不想再聽到你再說這話,最後一次。已經定了的事,能隨隨便便改變嗎。幹好幹不好,也得給我頂上去。”
“廢話不多說,我這人比較乾脆,說話做事堅決果斷,不喜歡拖泥帶水,以後你就知道了。回到案子上,根據新聞報道和舉報信反映,楊清泉的問題很大,而且有主要領導的親自批示,你就放心大膽地幹,往大的幹。我不給你規定時間,慢慢深挖細查,查到誰就誰,不搞任何特殊化。”
“當然,期間肯定要遇到各種阻力和誘惑,能不能堅持住,就看你的定力了。如果再出現之前的事情,我恐怕也得提出調離申請,所以,咱倆現在在同一艘船上,這艘船能行駛多遠,我把賭注押到了你身上。”
沈建春越這樣,喬岩心裡更沒底,既然說到這份上了,硬著頭皮答應下來,道:“放心,沈主任,我會盡全力辦好的,您能給我透個底嗎,辦到什麼程度?還有您說的要一查到底,有上限嗎?”
沈建春眉毛一挑,靠在椅子上道:“這是你的事,如果覺得給個處分能交代了領導,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往下辦。但舉報信中的內容,隨便拿出一件,足夠留置的。至於查到誰,查到什麼程度,到時候咱們再研判。”
又聊了半個多小時,沈建春看看錶道:“我得出去一趟,下午你直接去新灣大酒店吧,到時候我過去,會給你們召開一個簡短的會議,彼此認識一下,再強調幾點工作紀律,立馬開展工作。”
從辦公室走出來,走廊裡的氣氛也是壓抑的。喬巖當初離開,正因為受不了這種壓抑的氛圍,長時間窺探人性的陰暗面,看到的,所想的,接觸的,都是陽光照射不到的地方。長期這樣的環境中,正常人也會變得魔怔。
喬岩心態還算不錯,最起碼能擺正位置,換做慾望強烈的紀檢幹部,抄家的時候看到數不清的現金,不計其數的古玩珠寶,心態很容易崩,變得非常扭曲。在接下來審訊的時候,只會露出更猙獰的面孔對待被調查者,精神上的折磨,遠比肉體折磨更加痛苦。
兜兜轉轉又回來了,喬巖到現在都沒做好心理準備。不過,他的目標很明確,跳出金安縣,以此作為跳板,往更高的平臺去發展。
怕什麼來什麼。剛走到電梯口,王雅不偏不倚走了過來。見了他一副冷冰冰的表情,略帶生氣地道:“喲!這不是喬董事長嘛,怎麼了,被約談了?來了就老老實實交代,把你的罪行全部如實招供。”
喬巖看著她的樣子,不由得笑了起來,道:“你上還是下?”
“管得著嗎,我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