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爺爺在家的時候。那時,我常常坐在他的膝上,給我講故事,講得最多的也就是那件‘秦淮燈影清旗袍’。那個從別人嘴裡說出來可怖血腥的故事,到了爺爺的嘴裡,懼意頓失三分,其實爺爺儘量避開血腥恐怖的場面,說得最多的不過是裡面的情感,纏綿悱惻,所以自小我就嚮往有一天能看一眼那件旗袍。
夜微微有些涼意,我剛把門鎖釦好。還未轉身耳邊就響起一個幽森的聲音:“李小姐,我的旗袍好了嗎?”
那聲音貼耳傳入,深入淺出,心一驚,本能地回頭。我身後站的正是駱太太,她今天的頭髮放了下來,亂蓬蓬地披在胸前腦後。一雙原本很生動的眼睛也有些黯然無光。身上穿著一件寬鬆的白色針織衫,比之前的高貴典雅,這一身太過拖沓。見到我時她嘴角上揚,給了我一個笑臉,我打了個冷顫,汗毛在瞬間莫名其妙齊刷刷地豎了起來。
“天真有點冷呵!”我雙手交替著搓著雙臂勉強堆起笑。
“是啊!李小姐,我的衣服好了嗎?”她向我伸出手來,那雙前天還素淨的手指夾蓋上竟擦上了血紅的指夾油,指尖修得削尖,那血紅跟手指的蒼白形成鮮明的對比,與記憶某處的場景疊合。我似看到這雙手已不如前日的*,膚色雖白,卻有些木然,慘白的手上點點青紫的細斑。像是,像是——屍斑?
我猛嚥了口水,強壓下心頭的恐懼,顫聲說:“駱太太,你過兩天來取好不好?衣服讓別人領錯了,現在他人在麗江。你留個電話,等他回來我就給您打電話。啊?”
“為什麼被人拿走了?嗚嗚我的旗袍。”她蹬下身,雙手抱膝哭了起來,雙肩一聳一聳,很傷心的樣子。
第一部分 第四章《驚怵》(3)
“駱太太,對不起!我過兩天就給你取回來好不?實在是對不起。你別這樣好嗎?”我準備拉她起來,可剛一碰到她的手,就不由自主地縮了回來。那雙手如從寒冰裡撈出來的一樣冰冷。
我無措地站在那裡,正不知怎麼安慰她時,她的哭聲曳然而止,抬起臉來,臉上綻出一個動人的笑顏,只有腮上殘留的淚珠可以佐證,她剛才的傷心。她一哭一笑,不過兩分鐘的事情,情緒轉變快得讓人難以接受,她笑著問我:“麗江是嗎?不要緊的。我先走了,不急,不急。”
也不等我說再見之類的話,便轉身離去。我這才發現,她腳上穿的是一雙高跟鞋,與她那一身服飾搭配顯得有些突兀。忽然記起,剛才並沒有聽到高跟鞋的聲音。而她身形飄搖,似足不點地,所步之處,也並無高跟鞋擊打石板的聲音。
我力持鎮靜,回家的路上,心都懸到嗓子眼,總在心裡不停的安慰自己,一定是自己失聰了。也許是緊張,也許是我真的失聰,路邊車輛馳過的聲音我也聽不見,無聲一直持續到回家,躺到床上過了好一會兒我才重恢復聽力。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原來真的只是暫時失聰。
可是,為什麼我剛才能跟她對話?都快要睡過去了,腦子打了個激靈,忽然想起剛才跟她的對話,頭皮重又發麻起來。
我想起關於那件旗袍的鬼異傳說,以及剛剛發生的一切,心裡後怕不已,再打蔚彬的手機,依然還是關機。雖然心底還是不太相信那些傳聞,可我還是忍不住祈禱:千萬別讓蔚彬有什麼事!
第一部分 第五章《唐朝》(1)
'我聞聲抬頭,跟前站著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他一身唐裝在西裝革覆裡顯得異常的耀眼,色澤上倒與我的旗袍吻合,同樣的月白色。唐裝讓他整個人看上去很精神,像是學太極拳的人,有點道骨仙風。'
一連三四天我都聯絡不上蔚彬。所幸的是那位駱太太也沒再來店裡。
這天晚上,跟雲峰去參加一個商業聚會,因為主辦方一再要求攜帶女眷,要不是他軟磨硬泡我才不會來。這樣的聚會說白了,就是男的暗裡較實力,女的則多半是攀比珠寶服飾,恨不得把她們男友夫家全部的家底都拿出來炫一把。不過是一場權財的較量。所有參加的女人,都像是任男人們擺闊的傀儡娃娃。看到那一群貴婦淑女們,沒來由地悲哀,覺得一個個精緻得就像,我店門口擺放整齊的塑膠模特,可是現在,我也不幸被扯到這一堆裡,不也不比她強多少?五十步笑一百步而已。
雲峰非常不滿意我今天的裝扮。我沒有穿他買的Chanel洋裝,只是套了一件我自己設計的旗袍。月白色,胸前繡著幾葉翠綠的蘭草,一雙款式簡單的高跟鞋,就連配飾,也只是一個綠玉手鐲及耳上的珍珠耳釘。他剛看到我時就皺緊了眉,直至現在還悶悶不樂。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