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微風吹拂在臉上。
拉爾夫的灰襯衫被微風吹得緊貼在胸前,在這領悟了某種新東西的狀態下,他覺得衣褶硬得象卡片紙板那樣令人難受;他也注意到在大腿的前部短褲磨損了的邊緣擦出了粉紅的一塊,挺難受的。
拉爾夫心頭一震,骯髒和腐朽的東西被他發現了,他了解自己是多麼討厭不斷要拂去遮住眼睛的亂髮。
多麼討厭每當夕陽西下以後,最後鬧哄哄地滾進枯葉堆裡去休息。想到這兒,他撒腿小跑起來。
一組組等待開會的孩子散佈在靠近洗澡水潭的海灘上。他們意識到拉爾夫正在氣頭上,也感到讓火堆熄滅是做錯了,默默地給他讓道。
拉爾夫站著的、那塊大體上是三角形狀的地方用做孩子們開會的場所;但是跟他們做出的任何東西一樣,這個三角形是粗略的、不規則的。
首當其衝的是一根拉爾夫獨坐的大圓木;這株已柘死的樹對原先平臺而言一定大得出奇。
也許一次傳聞的是太平洋上那種常有颶風把它吹到了這兒。這根棕櫚樹幹處於同海灘平行的方向,因而當拉爾夫坐著、面向海島時,他卻是個背襯亮閃閃環礁湖的,黑糊糊的人影,被孩子們看著。
以這根圓木為底線、三角形的兩條邊線就更不均等了。
右邊也是一根圓木,坐立不安的孩子們已把它磨得光溜溜的了,這根圓木不如頭兒坐的那一根大,坐起來也沒那麼舒坦。
左邊是四根小圓木,其中之一——最遠的那根——彈性很足。
有人坐得太靠後的時候,那根圓木會突然一動,五六個孩子都被掀翻到後面的草地上去,這種鬨笑聲把一次又一次的大會給打斷。
現在,他看到沒有一個人聰明地看到——他自己沒有,傑克沒有,豬崽子也沒有——在圓木底下拿塊石頭當楔子夾塞住,不讓它滾動。
於是他們只好仍然忍受那根搖晃的歪樹幹,因為,因為拉爾夫又陷入了困境。
每根樹幹前的草皮都給磨蹭掉了,但三角形當中的野草卻長得高高的,沒人踩踏過。此外,因為那兒沒人坐。三角形頂端的野草也長得很密。灰色的樹幹在會場的四周聳立著,它們或直或斜,支撐著低矮的葉蓋。
在這兩側是海灘,背後是環礁湖,黑的海島的本體部分在前面。拉爾夫走到領導的位置上。
以前他們從沒有這麼晚開會過,因而此刻看來這個地方有點不同。通常綠葉蓋的下側亮著金色的反光,把他們的臉照得下亮上暗,就象——拉爾夫心想,這個情形就象你雙手拿著一個電筒。
可是這會兒陽光從一側斜射進來,陰影也就隨著偏向另一側。
那種拉爾夫對自己如此陌生而奇怪的胡亂猜測又上心頭。
要是從上往下照,或是從下往上照,人們的臉會如此異樣的話——臉究竟會是什麼樣子?一切事物又是會成是什麼樣子?拉爾夫不耐煩地動了一動。麻煩的是,你是個頭頭,你就得思考,你就得聰明點。
而且機會轉瞬即逝,你必須匆忙地作出一個決定。你非得在這種情況下動腦筋,因為思想是個可貴的東西,它會產生成果只是——拉爾夫面對著頭頭的位置時判定——我不會思考,不會象豬崽子一樣地思考。
拉爾夫在那天晚上不得不又一次重新評定自己的價值。
豬崽子會思考。他會在他那個胖腦瓜子裡逐步地推論,只是這個頭頭的位置不適合豬崽子當。
儘管豬崽子的樣子可笑,他卻有腦子。拉爾夫現在是個思想專家了,別人的思想他也能鑑賞了。
照到拉爾夫眼睛上的陽光提醒他時間正在過去,於是他從樹上拿下海螺,認真地注視著它。
海螺暴露於空氣中,淡黃底色和粉紅斑點已褪得近於白色,有點兒透明。
拉爾夫對海螺油然而生一種深情的敬意,儘管海螺是被他本人從環礁湖裡撈上來的。
他面向會場,唇邊放著海螺。
孩子們都趕緊跑來等著開會。
一些孩子知道有艘船曾經過海島,而火卻滅了,他們想到拉爾夫在發怒,不由得放低了聲音;還有些孩子,包括小傢伙們,不知道那件事,但也深深地體會到整個會場的嚴肅氣氛。
會場很快就被擠得滿滿的;拉爾夫的右邊坐著傑克、西蒙、莫里斯、大多數獵手,剩下的坐在左邊,坐在陽光之下。
豬崽子來了,他在三角地的外面站著。這表明他想聽,但不打算講話:這個舉動表明了豬崽子的意思裡還是表示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