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天啦,這可是北大時代兩個月的生活費。還差點給一個小妮子騙了三十塊。馬獨用覺得自己還算英明,好在沒等,不然的話,又是一天的費用。這會兒那小子還沒個影呢。
同室是中大一個學新聞的傢伙,特別工於算計,他在六月三十日來報到,拿了六月份半個月的工資。他來得早,還負責接待新報到的,儼然是個元老了。馬獨用看著他,橫豎不順眼,不到萬不得已,話也少跟他說。對了,還不知道這小子姓甚名誰呢。管他呢,俺再睡一會兒吧。
睡了一覺醒來,天還亮著,看看時間已經七點多了。這同在藍天下,光陰還是不一樣嘛,要是在咱莊上,這會兒也該伸手不見五指了。馬獨用坐起來,抽了根菸。抽到一半,感覺胃張開血盆大口,叫著要吃東西。馬獨用說:俺再抽根菸,那孫子要是還不來,俺就自個兒吃去。抽到一半,感覺門口一暗。馬獨用眯著眼瞅一瞅,可不是咱兄弟老賈嗎?頭上一堆亂毛,上身一件條紋衫,下身一條短西褲,腳上一雙破涼鞋。再看看那張臉,像爹媽生的嗎?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眼睛不是眼睛,耳朵不是耳朵,連眉毛都是黑乎乎的一團。好玩的是,一個月不見,那張黑臉居然變白了,成了小白臉。馬獨用說:籲,哪裡來的小白臉?賈四等說:兄弟你就這樣迎接我?馬獨用說:啊,失禮。把兩個腳丫子舉起來說: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賈四等把行李卸下來,一屁股坐在床上,接著往後一仰,躺下了。馬獨用說:兄弟你累了?賈四等說:廢話。馬獨用說:那這樣好不好?我去吃點東西,你躺會兒?賈四等說:你可不能撇下我,咱倆好歹是一根繩上拴的兩蚱螞。於是去外面吃飯,咱政府大院附近還沒地方吃飯,要往南走,過一條街。這兩天馬獨用一直在那兒湊合著對付自己的腸胃。之所以說湊合,是因為只能看著別人吃海鮮,自己只能吃家常菜,就是家常菜,也不敢亂點,上午吃葷,下午就吃素。這時才知道中大那傢伙頭腦好用,人家上了一天班,就領了六月份一半的工資,自己七月份的工資卻要等到八月一日才能領到。這人跟人就是不一樣啊。
兩人沿著街邊往南走,賈四等看著路邊的芭蕉樹,說:風景好呀,空氣清鮮。馬獨用說:新鮮,你小子還知道風景?賈四等說:跟你尿不到一壺。
前面就是大排檔,街邊一溜全擺了桌椅。賈四等說:有些像成都的茶館啊,咱們去哪一家?馬獨用說:我總是去離得最近的那家。賈四等說:你真不會享受,吃東西吧,就圖兩樣,知道哪兩樣嗎?一是服務,二是味道。馬獨用說:那咱們一家家吃過去,看哪家服務和味道好些?賈四等說:是要一家家吃,不過不是今天,來日方長。到了第一家,服務員看見馬獨用,說:來了,坐哪裡?馬獨用剛想找地方坐,賈四等說:你老吃這家,膩不膩?說完就往前走,馬獨用只好跟上。一路走過,小姐全站在門口招攬生意:老闆,在這裡吃嘍,有海鮮,有文昌雞,又便宜又好味。賈四等說:老馬,咱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哪家好,你看哪家小姐漂亮,咱們就去哪家。馬獨用說:要說小姐漂亮,只能是第三家了。站在門口那個小姐有點像飛了他的女朋友。賈四等說:那就聽你的,第三家,今天你做東吧,給我接風。馬獨用說:好,我做東,給你接風。
坐下後,馬獨用把身上的毛票全摸了出來,說:兄弟,俺就這麼多了,你看著點菜。賈四等說:我操,你這不是涮我嗎?好在我有些經濟頭腦,帶了點儲備金,要不咱就得留下來給人家做倒插門的女婿。
馬獨用說:你想得多美,你以為倒插門容易嗎?我可告訴你,海南搞特區,當地農民算是發了。政府一徵地,他們全不用幹活了,坐著吃分紅。賈四等說:有這等好事?那更得倒插門。你看這裡的服務員哪個像村長的女兒,咱泡泡她。馬獨用說:服務員裡面怎麼可能有村長的女兒?你看收銀臺後面那位,有沒有可能?賈四等說:我操,你是說孩子他媽?咱倒插門可以,可不能做第三者。
那個長得像老馬前女友的小姐過來點菜。馬獨用盯著她看,問她叫什麼名字。小姐說阿笑。馬獨用笑了笑,說:是叫叢中笑吧?阿笑說:我不姓叢,姓李。賈四等說:阿笑是本地人嗎?阿笑說:不是,廣西的。賈四等說:哎呀,我也是廣西的呢,廣西賀縣,小姐你是廣西哪兒的?小姐說博白。賈四等說:咱們是老鄉啊,你可得關照一下老鄉,待會兒給我打八折。小姐笑笑說:下回吧,下回給你打折。賈四等說:這丫頭倒是很會做生意。
吃什麼菜可讓人頭痛了,店裡盡是海鮮,賈四等看著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一點也不想吃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