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溜煙出了校門。
這輛車效能不錯,騎起來感覺真不壞。照二說:我愛上你了,可是要留你也不容易。首先要去買把鎖,那是錢哪,豈不是讓我心痛?其次我不能帶你回學校,讓你原來的主人發現了,豈不是要扭送我老人家去燕園派出所?如果不能騎你回學校,要你何用?到了五道口,照二把腳踏車扔在垃圾堆裡,心裡想著那倒黴鬼四處尋找腳踏車的慘樣,竊笑不已。
單位是幾排簡易的木板房,一排十幾間。周圍堆滿了鋼筋、水泥、木料和竹棍兒。照二心想,這就是我工作的地方?操他大爺,這不是拿朕尋開心嗎?可要留北京,還非得找家單位不可,沒有單位人家派出所不給你上戶口,學校不給你調檔案,拖下去就發配原籍。照二跑單位跑了大半個月,把自己跑得急火攻心,一開始脾氣大得可以跟美利堅合眾國搞對抗,到後來他沒脾氣了,答應去一家建築公司。他說這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可這單位也太兒戲了,連座辦公樓都沒有,那叫單位嗎?他知道如今建築業魚龍混雜,有資格的攬不到活,攬得到活的沒資格,大家都搞合縱連橫,於是大街上經常塌樓,有些樓房建著建著就塌下來了。
照二在一堆堆木料中鑽來鑽去,問了七八處地方,才問到一個管事的人。那人自我介紹說姓陳。照二給他看派遣證。老陳有點禿頭,五十幾歲,看上去有種滄桑感。老陳緊握著照二的手,搖了兩搖,說:來了就好來了就好。照二心裡說:還是不來的好不來的好。老陳帶領照二去敲一個門,敲了半天,出來一位老同志,眼濛濛的,沒睡醒的樣子。老同志像沒看到照二,只看到老陳,他說:陳處長。原來老陳是一個處長,大概管著這一片空地。陳處長說:癩股長,這是小照,住你這兒吧?回頭對照二說:你跟癩股長看倉庫吧。照二一聽差點跳起來,媽的,什麼雞巴玩意兒,我堂堂名牌大學畢業生竟然讓我看倉庫,也忒欺負人了吧?
好在他沒跳起來,這不是虎落平川被犬欺嗎?咱們先忍著。總不能讓單位把咱給退回去,讓咱回老家吧。其實老家也沒有什麼不好,現在成了開放地區呢。可老爸老媽認死理兒,覺得兒子考了一回狀元,進京讀了一場書,就該做京官。愣不讓回老家,不讓回老家也就罷了,還不讓去別的地方,七尺男兒這心裡就是憋得慌呀。照二說:行,咱就看倉庫吧。不就看倉庫嗎?咱什麼都能幹。
老陳走了後,照二跟著癩股長進了房間,那就是他的辦公室,裡面擺了七張臺子。癩股長說:你揀張沒人的臺子坐吧。照二看到裡面有兩張臺子積滿灰塵,估計沒人坐。他揀了張靠窗的,心想咱不是憋得慌嗎?臨窗透口氣吧。照二找癩股長要了塊抹布,打掃自己的辦公檯。癩股長對自己的那塊抹布很看重,猶豫了半天才拿給他。照二心裡說:不就是一塊抹布嗎?緊張什麼,趕明兒給你買一塊。實說吧,我知道你姓賴,可就是要給你加個病頭。照二打掃衛生花了一個鐘頭,他把自己的那一小塊地方搞乾淨後,就坐在那兒喘氣。那時就覺得口乾舌燥,想找個杯子倒點水喝,找了半天,發現辦公室就一個暖瓶,老癩桌上有個老煙槍一樣的塑膠杯。老癩說:找什麼?杯子?自己買去。照二就後悔沒把江一的杯子拿過來。大學四年他還沒用杯子喝過水呢,每次都是用吃飯的槽子。不就喝個水嗎?還得買個杯子。買個杯子沒什麼,佔地方呀。咱人住的地方都不夠,哪能給杯子佔一塊地兒!
照二突然想起晚上的住宿問題。他本來不想跟老癩有什麼共同語言,這會兒還得不恥下問:喂,我說老癩領導,咱住哪兒呀?癩股長愣了一陣,說:這可得找陳處長。照二說:咱這兒除了陳處長,還有別的領導嗎?老癩說:有,多的是,您要找哪一位?照二說:咱誰也不找,咱就找個地方住。老癩說:你也甭問陳處長了,肯定是讓你跟我擠,每次來的大學生都這樣,住不了三個月,準搬走。照二心想:真讓你說著了,咱還不住三個月呢,落了戶就走。
到了吃飯時候,回來三條漢子,一個女子,加上照二和老癩,一共六個人。一會兒有人送外賣來,大家吃圍餐。老癩沒給大家介紹,照二隻好自我介紹說是新來的。兩個人沒有反應,一個“眼鏡”說:歡迎歡迎。卻不過來跟他握手。女子對照二笑笑。大家把兩張桌子拼在一起,把報紙攤開,圍桌而食。照二一看這架式,知道可能沒自己的份,有份也不想跟他們吃。這種吃法還真不習慣,咱們又不熟,算怎麼回事?等熟了再說吧。大家吃飯的時候,照二去看工地。工地還真大,鑽機在轟轟烈烈地向地底下衝刺,吊車在搬鋼筋。照二抬頭看了看大標語,好像在建什麼廣場。這年頭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