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冷。”
方學漸微一仰頭,避開她的手背,聲音有些發顫。初荷從他手中取過火刀火石,點燃桌上的燭臺。一燈如豆,搖曳的燭光把屋子照得昏黃一片,方學漸全身輕顫,蒼白的臉上竟沒有一絲血色。
初荷關切疼惜的目光落在男子痛苦的臉上,方學漸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用盡量正常的語聲說道:“荷兒,我真的沒事,過一會兒就好了,趕快看看你孃親怎麼樣了。”
初荷一手拿著燭臺,一手拉了方學漸,兩人走到床邊,只見棉被瑟瑟,那少婦的身子猶在不住發抖。露在被外的一張臉蒼白得可怕,眉頭微蹙,雙眼緊閉,依然昏迷不醒。
方學漸暗中運氣吐納,過不多時,丹田中一股淳厚綿密的熱氣湧了上來,在周身經脈迅速地流轉一遍,全身登時暖烘烘起來。那些侵入的寒氣被他體內真氣一衝,就像雪花遇了暖日頭一般,紛紛化作無形蒸氣,從全身的毛孔散了出去。
方學漸心中一喜,睜開眼來,卻見初荷身子微顫,淚水漣漣,正一臉擔心地看著床上的孃親。他把掌中玉手握得緊了些,低聲問道:“怎麼回事?”
初荷搖了搖頭,晶瑩的淚珠從眼眶裡滾落下來,滑過她白嫩光潔的面頰,掛在柔和尖細的下巴上,看起來更是楚楚動人。方學漸伸指替她抹去臉上的淚水,柔聲道:“不要擔心,先去燒些熱水,好給你孃親敷面。”
看著初荷走出臥房,方學漸心中惴惴,不知自己剛才所想的法子能不能成。
揭開棉被一角,露出右臂,他依著晦覺禪師所授的吐納方法,把丹田熱氣在體內執行一週,護住自身的心脈,然後握住了少婦的手掌。
刺骨的冷氣立時從她手上傳來,掌中所握不似一隻人手,倒像是一塊萬年玄冰。方學漸猛地一個哆嗦,當下凝心靜息,暗運內力,將體內真氣經掌心渡了過去。他第一次給人療傷,毫無經驗,只知道將真氣拼命地輸入那少婦的體內,完全不懂細水長流,讓對方慢慢接受融合他的真氣,更不懂如何查究她體內的受傷情況。
只半盞茶的工夫,方學漸已累得滿頭大汗,少婦體內凍僵的經脈倒也給他打通不少,棉被裡不時鑽出絲絲白霧,都是被他逼出來的寒氣。他突覺額頭一熱,抬頭一看,卻是初荷已打來熱水,正拿著一塊毛巾給他擦汗,臉上雖然依舊愁雲慘霧,但眉梢眼角掩不住有一絲喜色。
方學漸受了佳人無言的鼓勵,心中熱血沸騰,哪裡還顧得上會不會“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燃起丹田餘熱,洶湧真氣源源不絕地輸入少婦體內,棉被之中登時霧氣騰騰,如身處蒸籠一般。
這時,俊秀少婦突然“哇”的一聲,噴出一口淤血,慢慢睜開眼睛,卻是醒了過來。她驟然看到眼前一個面容猙獰的“血人”面色一白,“啊”的一聲驚叫,竟又暈厥過去。
方學漸呆了一陣,伸手抹了一把滿頭滿臉的血汙,苦笑一下,心想這便宜女婿還不是太便宜就能當的。初荷“撲哧”一笑,遞上手中毛巾,向他使個眼色,要他出去洗淨臉面。方學漸心中會意,接過毛巾,朝床上望了一眼,少婦臉色依舊蒼白,但呼吸悠悠,明顯正常了許多。
一輪明月當空高掛,漆黑的天幕上繁星點點,晚風拂面而過,帶起的清爽感覺讓他心懷大暢。短短兩日,遭遇乍喜乍悲的人生起落,如墜迷夢,竟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新涼。”
方學漸眼望碧海般廣袤無垠的宇宙蒼穹,心想世上多趨炎附勢之輩,躲在這個山谷中,和荷兒快快活活地長相廝守,卻也遠勝在紅塵俗世中蠅營狗苟地過完一生。口中喃喃,對蘇東坡的這首《西江月》更有了深一層的切身體會。
他快步走到碧水湖邊,把毛巾在湖水中浸溼,正想擦去臉上血跡,突然瞥見湖中間有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正朝自己遊近,一道道細長的波浪將湖中的月光剪成千萬碎片,盪漾飄忽,明滅不定。
那東西來得好快,轉眼即至眼前,方學漸正待湊近細看,突然“呼”的一聲,爆起一團水花,水珠飛濺中,那東西竟然從水中人立起來,頭顱高昂,口吐紅信,竟然是一條手臂粗的大蛇。
方學漸大吃一驚,口中大叫一聲“媽呀”身子翻倒在地。那大蛇血紅色的眼珠在月色之下閃耀著詭異的光彩,蛇信吞吐間嘶嘶聲響,突然張開血盆大口,朝方學漸跌倒之處撲了下來。方學漸只嚇得心膽俱裂,匆忙間一個打滾,避過大蛇的撲擊,又是一聲大叫,連滾帶爬地朝竹林中的小屋跑去。
“砰”房門竟然上了閂,但在他捨命一撞之下,“喀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