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厚也各自不同。
只聽“錚”地一聲巨響,穆言鼎單指一刺,琴聲震動,滿室迴響。紫緣
一驚,心道:“他的彈法好霸道。同樣一張琴,文公子彈起來可完全不同。
”
“錚、錚、錚、錚”琴聲不絕響起之後,穆言鼎大使一陣滾拂指法,緊
跟著琴音動湯迴旋,有如千萬鐵騎遠來,初時微聞馬蹄,接著蹄聲如烏雲蔽
日,漫山遍野而來,勢若滔滔洪水,不可復止。
又聽錚然一響,接著穆言鼎指上一撥一刺,氣勢大為震撼,琴音接連盤
旋,有如飛龍繞峰,一峰繞完,又至一峰,於滾滾雲霧中飛騰過三山五嶽,
蹤影消逝,吟嘯之聲卻仍長留不去。
龍吟之聲到了盡處,猛地又是一波雲湧霧起,音調迷茫,翻覆不定,一
重高過一重,至於顛峰之際,赫然雷霆萬鈞地重重一響,“鏗”一聲過去,
琴聲迴音,盡數一併消弭,一曲霍然告終。
紫緣凝神傾聽,直至曲終,一直默默不語。穆言鼎見兩名童子聽了自己
的琴聲,此時都是呼吸急促,紫緣卻靜靜地閉目沉思,心道:“瞧這女子弱
不禁風,不意竟能聽我一曲‘將軍令’而不動聲色,定力倒也不差。”
過了一會兒,紫緣睜開眼來,說道:“穆老先生果然琴學深湛,佩服,
佩服。只是小女子有點想法,或會冒犯老先生,不知該不該說。”穆言鼎道
:“姑娘不必諱言。”
紫緣皓臂微舉,伸手指著文武七絃琴,輕聲說道:“這張琴以‘文武’
命名,琴音本該是中正平和,清越剛健,相容幷蓄。剛才聆聽穆老先生曲風
,似乎過於剛強,且隱隱有肅殺意味,激昂之處固然絕妙,到後來卻難免盛
極而衰。這文武七絃琴是琴中極品,穆老先生單求其武,不求其文,不免有
些好勇鬥狠,躁進強求,固然難以彈好這張琴,也難免走上了偏路。”
穆言鼎聽了,臉色陡然一變,半晌不語。原來他在皇陵派歷經四代掌門
,任了三代的明孝陵守陵使,在皇陵派中不論武功威望,都是數一數二的人
物,掌門龍馭清亦對這位派中長老十分禮遇。後來派中出了黃仲鬼這個絕頂
高手,武功勝過所有守陵使,取其位而代之,奪了諸守陵使中地位最尊的明
孝陵之職,穆言鼎則調任於祖陵。
穆言鼎年事雖長,卻十分心高氣傲,不肯服輸,每日依然練武不輟。只
是黃仲鬼的武功正在突飛猛進之時,穆言鼎卻已年邁,武功更已達瓶頸,不
易突破,越是心焦,武藝越是難有進展。龍馭清奪得文武七絃琴後,曾找他
前來參悟。穆言鼎內力渾厚,精曉琴學,但是每一彈文武七絃琴,便受到弦
上內力反激。他奮力化解,一曲彈完,費了不少真力,卻不見有何功效。此
時聽紫緣說出“好勇鬥狠”、“躁進強求”、“盛極而衰”幾個字句,觸動
心事,頓時呆了。
過得一陣,穆言鼎長長吁了口氣,說道:“依你看來,卻該如何?”紫
緣道:“琴要彈得剛柔合度,拿捏輕重徐疾,除了技藝之外,又與心性涵養
有關。人道是琴為心聲,本是其來有自。同樣一首曲子,讓不同的人彈來,
意境自然也大不相同。穆老先生所欠者,乃是心境偏狹,不夠開闊,若要求
精進,自然是由此改起了。”
穆言鼎臉色發青,凝視紫緣片刻,緩緩點了點頭,說道:“很好,很好
。紫緣姑娘,老夫很想聽你彈一彈這張琴。”一招手,身旁童子捧起琴來,
恭恭敬敬地呈在紫緣面前。
紫緣望著文武七絃琴,腦海中隨即浮現了文淵的身影,心中一陣動盪,
唇邊微帶淺笑,心道:“文公子要是在此,便該讓他來彈一曲才是。”接過
了琴,忽然想起一事,暗道:“這位穆老先生,自然也是奉了龍馭清命令,
來查如何用文武七絃琴修練武功的了。我本來就不知道,也不是故意瞞你們
。我自己既然不知道,就算聽我彈琴,也未必聽得出什麼來。”當下端坐撫
弦,輕輕一撥。
【一百四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