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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很有意思。”羅墨說,“我希望同他們談談,也許能更加了解他們所追隨的‘道’。”

“如果您能與我們多待一段時間,這種機會是不會少的。”

“既然如此,我會的。他們要在這裡停留多久?”

“對此我並不知情。”

羅墨點點頭:“我什麼時候才能同他們交談呢?”

“所有僧侶都會在傍晚聚在一起,一個鐘點之內,大家可以自由交談——當然,那些發願保持沉默的人除外。”

“那麼,在此之前,我將把時間用於祈禱。”

羅墨道,“謝謝。”

兩人朝對方微微頷首,羅墨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這天晚間,羅墨參加了修道者們的日常聚會。

分屬不同修會的人確實都混在一起,相互交談。薩姆和塔克沒有到場;閻摩是從不參加這類活動的。

羅墨在飯廳的一張長桌旁坐下,面對幾位虔誠信奉佛陀的僧人。他同他們談了一會兒,講到教理與實踐、種姓與信條、還有天氣和各種日常事務。

“這似乎有些奇怪,”他說,“你們的修會為何竟深入西南方,一直來到這裡,而且是如此地突然。”

“我們是一個流浪的修會。”與他談話的僧人回答道,“我們追隨著風,前往心之所向。”

“在雷雨季節來到泥濘之地?也許附近出現了什麼啟示吧?真希望我能親眼目睹,讓這啟示強健我的靈魂。”

“宇宙本身就是一個啟示。”那個僧人答道,“萬物流轉而又不動。黑夜之後便是白晝,日日不同又日日同日。世界本是幻象,但這幻象的形式並非雜亂無章——它的模式正是神聖實在的一部分。”

“是的,是的。”羅墨道,“我很清楚真與幻的道理,不過我想知道的是,這附近是否出現了一位新導師?抑或有某個享有盛名的導師回到了這裡?又或者是出現了某個神聖的異相?為了我的靈魂的緣故,請你們告訴我。”

說話間。一隻指甲蓋大小的紅甲蟲從桌面爬過,乞丐伸手一拂,甲蟲跌落到地上,接著他脫下涼鞋,似乎準備用鞋子把它碾碎。

“親愛的兄弟,請不要傷害它。”

“可這裡到處都是這東西,並且業報大師們說過,一個人若被判轉生為昆蟲便永遠無法再轉世為人,因此殺死一隻昆蟲並不算是罪業。”

“儘管有此一說,”僧人道,“但眾生平等。

在這座神廟裡,大家都遵循不殺生的教義,避免傷害任何形式的生命。”

“可是,”乞丐介面道,“缽顛闍利①告訴我們,重要的是意圖而非行為。如果在殺戳時,我心中懷有的是愛而不是惡,那我其實並沒有殺生。當然,我剛才的所作所為並不屬於這種情況,我承認自己心中的確懷著惡意——因此,即使我沒有殺死那隻甲蟲,我也同樣會因了這意圖而承擔罪惡帶來的業報。所以,按照不殺生的教義,即使現在就踩死甲蟲也並不會讓我變得更糟。不過,我是你們的客人,自然要尊重你們的願望,不再這麼做。”說著,他把涼鞋移開,放過那隻豎著紅色觸角、一動不動的蟲子。

【① 生活在兩千多年前的智者與醫生。著有《瑜珈經》。】

“千真萬確,他是一個學者。”一個拉特莉的追隨者說道。

羅墨笑了:“謝謝你,但事實並非如此。我不過是一個卑微的探索者,在追求真理的旅程中,我曾偶獲殊榮,得聞博學之士的隻言片語。但願我能再度擁有如此的榮幸!如果附近住著某位偉大的導師或是學者,我定會不惜走過火熱的木炭,去他的腳邊坐下,傾聽他的言談、模仿他的舉止。如果——”

他頓住話頭,因為突然之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他身後的房門。他沒有立刻轉過頭去,而是趁機伸手壓死一隻停在自己手邊的甲蟲。蟲子的背殼壓碎了,一塊晶體的末端和兩根細小的電線從蟲子背上的裂口處顯露出來。

接著他側轉身體,綠色的眼睛掃過坐在自己和房門之間的一排僧侶,最後落在閻摩身上。閻摩全身紅色,馬褲、襯衣、風衣,連腰帶、靴子和手套也不例外,亞麻頭巾彷彿用鮮血染過一般。

“‘如果?’”閻摩問道,“你剛才說‘如果’?如果某位智者或是某位神靈的化身在附近逗留,你希望能與之結識?你是這麼說的嗎,陌生人?”

乞丐從桌旁站起身來,鞠了一躬:“我叫羅墨,”他開口道,“是一個探索者、一個旅者,與所有渴望開悟的人都是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