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覺得即使一直這麼沉默地走下去,也令人十分地心滿意足。
一直到玲瓏剔透的月宮重又在寬闊的銀河邊現出,四周的光線暗了下來,他才似乎猛然回神似的,帶著歉意望著我道:“竟然走了好幾個時辰,鳳歌兒,你累不累?要不要回去歇著?”
我雖然腿足僵硬麻木,心頭卻似點著把火,翻滾著千言萬語要與他說,如何捨得回去?此時正行至丹犀宮附近,便紅著臉問他可否去那兒歇上一歇。他點了點頭,面上竟也一片愉悅。
站在丹犀宮不甚繁茂的花園裡,我甚為感慨。六角琉璃涼亭裡頭的男女今日換作了我與他,而昨日來此的時候,還教我滿心傷痛,只恨自己自作多情,一腔真心錯付,彼時斷然不曾想到今日的峰迴路轉。
漫天月華下,他溫柔的眉眼間浸染了純淨如水的銀輝,俊美得令人屏息,專注的目光令我不敢直視,生怕一個不小心便溺在那兩汪深潭裡無法回神。
流動的氣氛有些曖昧,見他依然沒有開口的意思,我便有些惱,這人在靈霄殿上、芳華殿中就能侃侃而談從容不迫,怎麼此時倒成了沒嘴兒的葫蘆一般只顧將人灼灼望著,一個字也不說?我咬著嘴唇,作勢望那園中的花花草草,眼角的餘光卻偷偷地看著他。
只見他從懷中取出那根瑩白的鳳羽小心地置於掌中,沐浴著月光,它竟然慢慢地立起,在我眼前幻作一個只有幾寸大小、眉眼精緻的小小女娃,團著雙丫髻,穿著小小的白襦裙,赤著圓潤的雙足,端的是玉雪玲瓏,精靈可愛,再一細看,赫然竟是我小時候的模樣!只見她在龍四掌心伸手踢腳,彷彿剛剛睡醒一般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我目瞪口呆,驚得話都說不利索,指著她結結巴巴地道:“她她她,何時竟自化形了?”
那小小女孩兒聽得我說話,烏溜溜的眼睛往我一瞟,精緻的小臉蛋上立時放出歡喜的光,飛身向我撲來。我下意識地伸出手掌,她軟軟的小身子便撲地落在我掌心,一把抱住了我的拇指,小臉兒在上面討好地蹭啊蹭,一雙眼睛笑成月牙兒,紅豔豔的小嘴一開一合,軟糯的童音嗲嗲地喚道:“龍,龍四!”連聲音也與我小時候一模一樣。
我一下子張大嘴巴,捧著這兀自歡喜的精靈女娃兒半晌說不出話來,腦中彷彿有道白光一閃而過,面上轟地熱了起來。
那向來神色清冷如冰的清俊男子此時眉梢眼角俱是溫柔笑意,看著我掌中的小人兒輕聲道:“當日你遣了青瞳以鳳羽相贈,我並不知她竟有如此靈性,能於月圓前後幾日,沐浴月光化做人形。起先只是淡淡的輪廓,一瞬間就會消失,後來便漸漸越來越清晰,維持的形體的時間也長了許多。唔,雖然她神智尚且懵懂混沌,卻也偶爾能口吐人言。”說話間,那小女娃兒緊緊抱著我的拇指只是不肯撒手,笑眯眯地望望我又望望他,歡天喜地地又喚了兩聲:“龍四,龍四。”
我一下子雙頰紅透。她哪裡會說別的話兒,分明只會喚這一個名字!我也曾聽過,有仙家用自己的血做出與本尊相似的精靈娃娃來養著玩兒,卻不知我心口的一根鳳羽竟也有這等本事,自己化形不說,將我的心事也記了個十成十。我自以為隱秘的心事,莫非龍四早已知曉?這麼想著,便羞窘起來,訕訕地低頭用指尖逗弄那粉粉嫩嫩的小女娃,她咯咯直笑,手舞足蹈,又在我掌心滾來滾去,十分嬌憨討喜。
龍四玉一般的臉上竟也泛著紅暈,目光望至別處,赧然道:“當日你被大殿下帶走後,我困在蓬萊島數年不得離開,一面憂心孃親,一面又深恨我爹無情,雖有羅羅陪著,卻也實在難熬,彷彿這世間再無半個人與我相干。虧得她時常出現,在我耳邊唸叨,叫我曉得這世間竟還有個人記著我。”他頓了頓,深深望著我的眼睛:“從小到大,除了孃親與青姨,你是頭一個將我放在心上的人。我,我很歡喜。”這一席話我愈發臉熱,心裡卻是極敞亮愉悅,對掌心的小女娃兒充滿感激。
此時那小小女娃又打了個呵欠,依依不捨地望了我一眼,揉了揉眼睛,瞬間又化做鳳羽,在我手中顫顫地搖擺了幾下躺下不動了。他小心翼翼地接過它重又放在懷中,笑著道:“每回化形後歌兒都會很困,須得好好歇一歇。我想,她若好好修行,不過百年定然能擺脫本體,在世間來去自如。”聽得這鳳羽喚作“歌兒”,我心頭直如灌了蜜糖一般甜絲絲的。
然而還有些事情,我心中仍有疙瘩,須得問上一問。
擺弄著長裙上的流蘇,我輕聲與他道:“說起來,認得你還多虧了王母娘娘上一回那蟠桃宴,當日我爹孃並兩位哥哥都受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