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師父?我哪一個師父?”善財眯起眼睛問。
黃泉水嘩嘩作響。
(2)
善財站在善惡秤上。
秤輕輕地巋然不動。
小鬼撥弄了許久,抬頭說,“許是壞了。”
善財無辜地笑笑。
“你等等啊,我去找大人們來看。”
善財仍然站在秤上。
隔鄰那桿秤有個將軍模樣的男子跨了上去,腰刀上還沾著血,雄赳赳氣昂昂的樣子。
秤朝著惡的方向一頭栽下去。
那將軍哈哈大笑。“痛快痛快,此生梟首敵軍不知幾何,此秤也是知音啊!”
旁邊有個異族打扮的小卒子嘀咕起來。“敵軍也是爹生娘養的。”
將軍聽到,眼如銅鈴地一瞪。
小卒子趕忙躲在同袍的身後去。
“您走這邊兒,修羅道。”小鬼從簿子上記錄來記錄去,磨蹭許久才過去領那將軍。
“修羅,哈哈哈,好啊!修羅好啊!”將軍大笑著去了。
輪到那小卒子上秤。
善惡秤輕輕向著善那邊斜了一點點。
小卒子臉唰地紅了起來。“不該啊,我也殺過三個人嘛”
小鬼照章宣讀,“你幼時救過一窩螞蟻,一對小雞,一隻白兔。後來又在鄰居段四半夜發病時揹他去鎮上看大夫,救了他一命。再加上平日裡孝親善友——可惜了,要你後來沒參軍上戰場去殺那三個人的話,倒是能入候補天道了。這會子,去人道吧。給你投生到箇中原富庶人家。”
那小卒子慌亂起來。“中原?不不不,怎會是中原呢?不是我大理嗎?我是大理兒郎啊”
旁邊人鬨笑起來。
“中原還不好?快點去吧喝過孟婆湯,你就是大宋兒郎啦。”
善財站在自己那桿秤上,看得亦忍不住一笑。
六道輪迴,生前的恩怨又算是什麼?
人憐己,所以惜取同形。
人愛己,所以推愛同胞。
便從這點私意開始發生,一點一滴,最終大愛成就,反弭滅了最初的為己之心。
這便是“道”。
——是哪一位師尊,哪一個世代,對自己講這些話語的呢?
善財凝眉,努力想著。
從天竺,至中原。
自己並非凡人。
曾有覆雨翻雲之能。
所以善惡秤上不能鑑別。
但究竟為何,為何會再入輪迴?
一溜小跑,先前那個小鬼氣喘吁吁地來了。
“喂,我們展大人來了,你先下來吧。”
“哦。”善財乖乖聽話地下來。
冥府地面有黑色土壤,踩在實地上,心中頗有踏實之感。
已沉到了最底層。沒什麼再可失去的,比駕雲時候懸在半天的心情,又有不同。
小鬼身後,藍衣男子濃眉勁秀,抱拳一禮。
“在下展昭。”
“我叫善財。”紅衣青年展扇躬身,然後抬頭,眉目中盪漾起了一點興奮和一點好奇。“我聽過你的名字。”
“彼此彼此。”展昭微微一笑,“請隨我往內室相談。”
周遭魂魄紛紛投來豔羨神色。
有人悄悄議論,“那個是什麼人?是不是和這位官老爺認識呀?”
“看他長得俊秀,也許是以前的老相好”先前船上和善財攀談的胖和尚也在感慨的人群之中。“可惜了,船上都沒敢動手摸他一把。”
“可惜啥?”旁邊的鬼卒冷笑,“你馬上就轉生成孑孓了,想要摸人倒不容易,想要啃人就再簡單不過。快點去罷!”
“官爺莫惱,”胖和尚笑嘻嘻地,“孑孓倒也不是不好,只不過,等我被那些被我吸血的拍死之後,不知道是走哪條道再來這兒呀?”
“人有人道,畜生有畜生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鬼卒不耐煩地踢他小腿,“杵在這兒犯傻啊?真晦氣,快點走。”
冥府捕房之中。
善財好奇地逗弄展昭所飼的一窩白色小鼠。
“這些小鼠兒,不用輪迴麼?”他好奇問。
展昭答,“就如此間鬼卒一樣,算是投生到地獄道了。他日命終,是要再入輪迴的。”
其中一隻小鼠,順著善財手指,爬到了他掌心,毛絨絨的,甚為乾淨溫暖,毫無一般鼠類骯髒之感。
“可是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