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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部分

到前面,便可看見靈隱寺了。”

夜色中佛剎幢幢。

少年忽然打了個哆嗦。

“寶剎為何有種逼人寒氣呢師父?”

“在你出世的那年。”文士凝頓片刻,方答,“杭州曾有天災,西湖水乾,雷峰塔倒,死一萬人,後由靈隱寺僧收齊殘骨,在此地做了公墳。——你怕麼?”

“怕什麼。”少年笑道,“人也好,鬼也罷,求的不過是有人給條路他們走。”他竟傾身路旁,隨意撮土為香。“十多年過去,若有惡念,怕也淡了。若真有孤魂遊弋在此,不過掛念家人或是愛侶,執著不去而已。此等長情,可受我岳飛一拜。”

許仕林心中忽然一痛。

掛念家人愛侶,執著不去之魂。

回頭已望不見的西湖中,可有似人似妖的男子,潛泳至岸?

西湖不過苦海。

苦海無邊。雷峰無岸。

“恩師,你在想什麼?”少年好奇地望著文士緊皺的眉宇。

“想你他年遭遇人間霜雪之時,可還會有如此擔待。”

“恩師放心便是。”岳飛微笑如月照花開。“這個人間,是春暖花開也好,是冰爽雪凍也罷,弟子都喜歡。也都想要發願去守,叫人間之人,都能安逸快活。”

“你從何時開始,有了這種念頭?”

“若無此人間,何來恩師?何來弟子?”岳飛裝模作樣嘆了口氣,“唉,師父,弟子餓了。這算不算什麼人間霜雪吶?”

許仕林莞然一笑。

“走吧。”

他輕輕攜起少年臂膀。

兩側濃林老石,向後疾退。

縮地成存,咫尺千里,片刻就到了靈隱寺前。

一片星雲光輝,正照山門。

小沙彌早在迎候,“阿彌陀佛,兩位施主可算到了。”

森森嚴嚴的人間,便展現在許仕林與岳飛的身前。

綿延不知何處。

(2)

夜已經深了。

人都睡去。

而野草堆中,妖正亂舞。

亂石中有浮光成亭,亭中白衣靜女,膝上橫著無端之琴,如仙姬聖母一般,嫻然端坐。

許仕林負手而出。

他足下所踏青苔,都變作玉石琉璃,光彩煥然。

一路虛浮。

走至亭中,白衣女抬起頭來。

四目相對。

螢火成群。

“仕林。”

聲音微微顫抖,似是飽蘸深情。

許仕林卻報以冷笑。

“人已帶來杭州,就在房內酣睡。”

“我知。”白衣女垂頭,指尖撫過琴絃,掠出清越之音。“十年未見。你我之間,便連一句餘話,亦不願說麼?”

“何必呢。”許仕林轉身,仰望天上群星。“——你早已斷情滅欲,刻意流露柔情,卻又所為何來?”

“仕林。”她起身,古琴化作玉簫執在手中。“我所滅者,為欲所驅之心而已。自心流露之情,本是天性,滅它作甚?——我,畢竟,是你孃親。”

“孃親麼?”

許仕林轉回來,看住白素貞翦水雙瞳。

那其中無波無瀾,無雪無晴。

靜默中,白素貞試圖去觸許仕林之手。

卻被許仕林輕輕滑開。

那眸子中流露出一閃而逝的失望。

“十年前已有人對你說過,你根本不配做人母親,你可還記得?”

“你還在記恨十年前的事?”

許仕林避而不答。“——岳飛你已見到。十年後此地傳功,你我共踐約定,之後便再無瓜葛,永不相見。”

“若真能傳功便罷。我卻不知,十年後,你究竟是如何打算?”白素貞雖在質問,語聲中卻仍是一片溫柔平靜。

“我如何打算——你猜呢?”許仕林輕笑一聲。

“三界都道你欲承繼‘他’的遺志,殺人道,滅鬼神,絕蒼生;唯有菩薩一人信你,更允你留在岳飛身邊。”

“不允便又如何?”許仕林揚眉。“與我再戰,翻天覆地,有何好處。”

“仕林。”白素貞蹙眉,語中帶了嗔意。

許仕林被她喚得心頭火氣,拂衣挾怒,

“——本是爾虞我詐,弱肉強食之事。你偏要一副慈母聖姑模樣,可知,真真叫人作嘔?”

他作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