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疑下向前走去,果不其然,前方仍是如此一殿。
塗九歌解下斗笠,拋在殿中。
出殿,選向前的路,片刻之後,又見殿門。
入去,斗笠便在先前拋下之處。
原來此地,竟是一個迷宮。
再一次,選了向後的路,簡簡單單,就回到了第十殿。
第六次前行,到達枉死殿。
塗九歌撮唇一嘯,手中妖刀筆直舉起,指向高天——
瞬息通明。
再入後殿,原本的兩條路消失不見,眼前矗立起一座高山。岩漿迸裂,向著山的另一面流下去。
忽見一似獸似人之徒,推動一枚比他身軀巨大十倍的巨石,自山下向山上走去。將至山頂,巨石卻又呼啦拉滾落山腳。他便再回到山腳,用盡氣力,再推那巨石向山頂而去。
佘青與塗九歌行前,忍不住問,“你為何如此徒然空費氣力?”
“推至於山頂,便能超生,便能離開此地”
“你留在此地的一切痛苦煎熬,不過來自你推石時候的疲憊艱辛。你不若干脆放下這石頭,找個地方好好歇一歇,睡一覺,那此地又有何可怕,要如此趨避之,一心渴望離開?”佘青慣弄機巧,忍不住出言指點。
怪人卻只瞥他一眼。“若真是如此,幽冥中人便會來分派我別種刑罰了。你看崖上那人,夜夜被鷹隼啄出五內,白日又長好。你再看轉過山去那些在熔岩池中之鬼,這端游到那端,永無止境。你說,是不是還是如我這般,推推石頭,來得輕鬆?”
佘青長嘆。“是,一語點醒夢中人。閣下高智,終有出頭之日。”
那怪人又哈哈大笑道,“出頭出去何處?世間之徒勞枉費,又比我推石頭好去幾多?最起碼我現在每推動這石頭一分,心中便有一分喜悅滿足。”
他不再贅言,大喝一聲,用足全身力氣,推那石頭上山。
一路上跌跌撞撞,幾次險些為石頭撞及自身。胸膛□,早已為石頭稜角劃得血跡斑斑。
將到山頂,石頭又骨碌碌滾下來。那人便站在高處,惆悵看了幾眼,再慢慢手足並用地攀下來。
佘青站在那裡,痴痴看著,竟是良久不能回神。
塗九歌忽然撤出妖刀。
妖光一閃。
佘青悶哼一聲,臂上已被劃出深深血痕。
但吃痛之下,神思亦立即迴轉——
枉生枉死。
“阿塗。”佘青面色蒼白。“多謝你。先前我差點便為他言語所惑,一時間百感交集,除了放棄,竟無他念。”
塗九歌有些焦急地看住他,比了比。
佘青一笑。“不錯,後面還有七殿,而你我竟已狼狽至此。這個幽冥之賭,的確有幾分兇險。但事已至此,難道還能回頭麼?”
塗九歌微微點頭,又搖搖頭,只是默默撕下衣襟,為佘青紮緊傷處。
“我在寶塔中見到了我娘。”
一個大大的木桶,佘雪晴泡在這邊,許仕林泡在那邊,足尖相抵,熱汽蒸騰。
上望星空寒氣凜冽,身子卻被香湯泡得發紅,冬日裡又有什麼更高的享受?
佘雪晴呼了口氣,睜眼。“然後呢?”
夜空下許仕林的眼睛像貓兒一般清媚。“先生並不知道,白娘子是為何被關入雷峰塔的吧?或說尋常妖類媚惑人間也是常事,為什麼這一樁就驚動天庭,乃至於驚動了觀音菩薩呢?”
“我問過‘他’。”佘雪晴不願敗興提起佘青名字,“他說,是因為人慾大法。習得人慾大法之人可以超越三界,乃至於操控有情眾生。若不加以打壓,讓白素貞殺了許漢文煉成人慾大法第九重,對仙佛二界來說,乃是大大的隱患。”
“是為了我。”許仕林淡淡一句話,叫佘雪晴變了顏色。
(3)
“我亦不清楚其中來龍去脈。但我知道,白娘子是自願入塔,目的是臨安王氣。”
“臨安王氣?”佘雪晴蹙眉。“人間事務,於我等妖族何干?”
“‘他’也這樣說。但我心中隱約知道,今次,不是改朝換代那麼容易人間可能要覆滅了。”
許仕林的手指,向著扣住木桶邊緣的佘雪晴的手指探過去。
指尖相觸控,一極熱,一極冷。
“然後呢?”佘雪晴從頭追問。“你便是仙佛二界派來救世之子?——簡直荒謬。”
“我只知道,有我無我,天下大勢,是兩種走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