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舟”。
兩江總督尹繼善先後四督江南,人稱“不倒翁”,他的女兒嫁給乾隆皇帝的八皇子永璇。兵權在握,海外天子。
這一天尹繼善坐在自己的外書房,研究棋譜。門外有個僕人輕聲地說:“回大人,李師爺請到。”
“噢。請。”
“嗻。”門外的僕人回身肅手相讓:“大人有請。”
李鼎聞言撩衣走進書房,恭恭敬敬地給尹繼善請了一個安:“請尹大人安。大人吉祥。”
“少禮,少禮。請坐。”尹繼善略微欠了欠身。指了指棋桌對面的空椅子。
李鼎以為招他來是要下棋:“大人今天好興致”
尹繼善點點頭:“棋是要下的,不過,你先看看這個。”說著他回手拿過來一張邸報放在李鼎面前,並且用手指著一處:“這兒。”
李鼎看完倒吸了一口涼氣:“天哪!怎麼會出了這麼個大案子!”
“是啊。二阿哥胤礽在世,已然兩立太子,他雖然也心懷不滿,畢竟還不敢私設內務府,公開的扯旗造反啊!”
“大人說得極是。”
“你明白我讓你看邸報的意思嗎?”
“請大人恕在下愚昧。”
“莊親王父子爺兒倆都捲進去了,他們自顧尚且不暇,還顧得上你們伯侄逃旗不逃旗的事嗎?”
“大人明鑑,大人明鑑。”
“故而,你們伯侄儘管安下心來,住在衙門裡,不必疑神疑鬼。兩江總督衙門哈哈,哈哈”
“謝大人恩典!”李鼎急忙站起來,一安到地。
尹繼善伸伸手讓他仍然坐下:“可我有一事不明,貴戚曹老爺我見過,是個安分守己的老實人哪,又有平郡王的關照,他怎麼也給捲進去了呢?難道跟理密親王有什麼歷史淵源?”
“我想不會。在北京這些年,我們表兄弟時有往還,從沒聽他提過跟理密親王有什麼瓜葛。這件事也讓我百思不得其解要不,我寫封信去打聽打聽?”
“哎——李先生你也是老公事了,這種事別人避之猶嫌不及,你怎麼還”
“唉——大人聖明,曹李兩家骨肉至親,這您是知道的。”
“我知道,我知道。這樣吧,京中有人來,我一定替你打聽打聽。”
“謝大人。”李鼎站起來又請了一個安。
“怎麼樣,還有心思下棋嗎?”
“有,有。當然有。”李鼎重新坐好與尹繼善對弈。
李鼎耐著性子陪尹繼善下了兩盤棋,尹大人要留飯,李鼎找了個藉口,匆匆忙忙地回到自己的住處,把尹大人招他去看邸報,和芷園被抄的事告訴了嫣梅。嫣梅馬上就急了:“這種事兒誰等的起啊?尹大人跟曹家無親無故,他當然沉得住氣。可表哥家哎!”急得嫣梅在屋裡來回踱步。
“我原想寫封信去,可是讓人家往哪兒去投啊?芷園,肯定已被查封了。不投芷園只有平郡王府”
“不妥,驚動平郡王風聲太大。況且這次遇禍原因不明,這,這可難啦!”
“有了。”李鼎面有喜色:“我明天一早兒往江北驛站跑一趟,也許還有老熟人,能打聽出個準信兒來。”
“唉——也只好如此啦。”嫣梅無可奈何地坐在桌邊嘆氣。
第二天一早李鼎就出了兩江總督衙門,僱了輛馬車,出了玄武門直奔江岸。搭船過江到了江北驛站,可惜物換人非,一個熟人都沒有了,李鼎低下頭去暗自思索,可不是嗎,從雍正元年蘇州遇禍到如今,也快二十年了,還上哪兒找老熟人去,只好瞎撞吧,跟驛站的人賠著笑臉打聽訊息,弘皙、弘皎私設內務府,反叛朝廷一案誰都知道,可曹家怎麼會附逆謀反的?誰都說不清楚,曹家的人下落如何了,沒人知道底細,本來麼,曹家已非當年了,不是欽差大人,能跟兩江總督平起平坐的年代了。內務府廣儲司員外郎,在京都裡還算得上官嗎?
訊息打聽不著,回去怎麼跟那任性的嫣梅說呢?李鼎垂頭喪氣地沿著江岸往回走。但見灰渾的江水翻騰洶湧,一隻失群的孤雁北飛。掠過低空,灑下聲聲哀怨。
遠處飄蕩著一隻漁船,漁翁舉篙點水,吟哦著悽婉的漁歌:——
半生辛苦半生愁喲——
半生淚水灑江頭。
大江不解漁人苦啊——
歡歡騰騰向東流。
李鼎聽罷感慨叢生:“唉——漁歌悽婉,孤雁哀鳴,江濤洶湧,朔風生寒,倒也發人詩興。”他仰望長空,口占一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