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自己辯解說她只是借而不是要。宋老闆咧嘴而笑,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好牙齒,寬厚地搖了搖頭,對這個話題再也沒說一個字。柳茜因為高看自己而在宋老闆面前丟了人,不禁羞愧難當。
她不怪宋老闆,對他來說,兩個人的生意早已交割完畢。他為她在深圳最好的酒店開了房,卻沒有上她的床,他甚至帶著新的被包養者和她一起吃飯泡吧打高爾夫球去小梅沙游泳。對他來說,柳茜已經成為過去,在他心目中,她的分量與一個能夠讓他盡地主之誼的普通朋友並無差別。
柳茜又想起了在網上看到的那則真假莫辨的故事,堅定了自己一定要成為億萬富姐的想法,也理解了那個上海女同胞為什麼要把幾百萬摔回給當初包養她的老闆的動機,當飛離深圳的航班快速爬升,她透過舷窗看到那些像火柴盒一樣越來越小的房子時,不禁暗暗地對自己說,我柳某人也會有那麼一天。
柳茜盤點了一下自己的資產,如果房子能夠順利賣掉或者抵押出去,她可供支配的資金大概有一百一十萬到一百三十萬。這段時間股票瘋漲,她在股市裡投了幾十萬,賬面上倒是賺了百分之二三十,但只要還沒把股票賣掉,就只是紙上財富,算不得數。而她從伍揚那裡瞭解到的有關情況是這樣:流金世界置業有限公司欠信達資產公司本金六千萬,孳生利息兩千多萬;關於流金世界四層裙樓的評估報告則有兩個版本,法院委託的評估是九千三百多萬,肖耀祖自己找人作的評估是八千來萬。情況明擺在那兒,柳茜心裡很清楚,自己要買流金世界四層裙樓的念頭,可以用一個生動形象的比喻來形容:螞蟻撼大樹。
柳茜其實隨時可以放棄這個說給誰聽誰都會認為她簡直想開國際玩笑的荒唐之舉,但她自己並不這麼看,她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頭腦清醒過,她沒有為自己找退路,哪怕為此輸得精光。那又怎麼樣?權當她沒有被人包過,權當自己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而她跟一個剛走出大學校門的雛兒相比,已具備了無可比擬的優勢:她的道德底線已被徹底擊穿,因而她更能在這個多姿多彩的社會里左右逢源。
因為伍揚不願意與肖耀祖同行,柳茜內心裡便果斷地取消了原來的計劃。
怎樣回絕這件由她挑起來的事兒,卻頗費腦筋。為了不顯得唐突,她準備第一次向伍揚撒謊。
機會終於來了。
那是五一節之前三天,兩個人在一起吃來鳳魚,半途中間,柳茜的手機響了,她愣了一下,給伍揚示了一下意,起身避開吵吵嚷嚷的餐廳,到外面去接了電話。回來的時候柳茜已臉色大變,跟伍揚說,電話是老家打來的,奶奶在家裡打麻將,清一色自摸,一高興便中了風,目前正躺在醫院裡昏迷不醒,因此她必須馬上趕回老家去。
伍揚對此表示同情,馬上結了賬去銀行,取了一萬塊錢給柳茜,說給奶奶治病要緊。伍揚說話時有意省略了“奶奶”前面的“你”字,以使兩個人的關係保持著可左可右的曖昧。柳茜沒想到伍揚會那樣出手大方,差點撲哧一笑把自己的謊言揭穿。她執拗地不肯收伍揚的錢,好像一收錢自己便成了騙子和乞丐。伍揚還要堅持,說沒那麼嚴重,他就是想表達一點心意。柳茜很正經地說,咱倆的情分還沒到這份兒上,你的心意我領了,我也會更加覺得你是一個有情有意的男人,但這事我應付得了。
最後兩個人達成了妥協,柳茜先回老家,如果需要,伍揚過兩天再開車趕過去,錢則由他準備著,柳茜什麼時候需要開口吱一聲就是。
柳茜嘴裡說好,心裡知道這件事永遠不會發生。
伍揚永遠沒法知道,柳茜的奶奶連她自己也沒見過,在她出生的前一年就得病死了,她老家在千里之外的一個山溝溝裡,根本就還沒有通鄉際公路。
剛才給柳茜打電話的人是杜俊,他的同學賀小君約他開車去海南,問她有沒有空。
柳茜想都沒想就答應了杜俊。
在她逐漸清晰的計劃中,賀小君是另外一顆至關重要的棋子。
柳茜可能也不會知道,就在她真心實意地拒絕伍揚同樣真心實意地送給她的那一萬塊錢時,他對她有了新的認識。伍揚沒少跟各種各樣的女人打交道,她們對錢財的態度,使她們的人格品位高下立現。一個念頭來到了伍揚心裡:這個女人才不小心眼哩,她的心思大得很,就怕她修行不夠,眼大肚小。
小姑娘把碗筷一放,真的把一隻小手軟軟地朝他伸了過來。但李明啟並不打算和她做幼兒園小孩的拉鉤遊戲,他反應還算快,故意誤解她的意思,見餐巾紙正好在他的左手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