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子對於所謂的「東方智慧象徵」嗤之以鼻。
「如果說風水的說法都是對的,那麼自古以來就不會有那麼多改朝換代的情形發生了。雖說比血型或占星術較具理論上的依據,但說穿了,也僅止於茶餘飯後的閒聊話題罷了。」
「是、您說的完全正確。」
經理的手撫著稀薄的頂上,而我則思索著高市這個人。他曾經擔任東京都副知事相當長一段時間,但聽說他當時在幕後操控單憑人氣當選、卻對政務一竅不通的知事,將東京都廳拖進深不見底的腐敗泥沼當中不,這並非謠傳而是事實。後來他挪用了五十憶日圓的活動經費,將全部責任推卸給知事,緊接著提出辭呈,經過一段時日竟然成了這座摩天大樓的主人。我想起當時被迫下臺而變得精神耗弱的可憐知事,這時候就實在說不出「我不幹警察了」這種話。
與我有天壤之別的涼子,就算辭掉(或者被迫辭掉)警察的工作,還有JACES的高層幹部一路直升社長的前途等著她。即使是現在,她也是JACES的大股東,每年有三億日圓的股息進帳,警察的薪水對涼子來說,感覺就跟一杯咖啡的價格差不多。
涼子的住所位於港區高輪一帶的超高階公寓,而且是最頂層。客廳的大小以和室來計算,約有四十張榻榻米的大小,飯廳有二十張榻榻米大,其它有寢室、書房、會客室、附有壁龕的和室、做為更衣間的西式房間,兩套衛浴加上三個收藏槍彈的房間,另外還有廚房以及寬廣又實用的空中庭院。為什麼我會知道得這麼詳細呢?我曾經到她的住處拜訪過一次,因為她說要親自下廚。
當時我對於那寬廣的公寓與豪華的傢俱裝璜驚訝不已,涼子則滿臉不在乎地說道:「反正我註定要被人羨慕,過個被人羨慕的生活,也算是克盡對社會的義務。」
涼子解釋成「被人羨慕」,話中是否隱含著「被人討厭」或「被人嫉妒」的意思就不得而知了。這樣的美女卻有不少人表示「絕對不想再看到她」,這也算是世間少有的吧!雖然憎恨她的人也不是什麼聖人君子。不管怎麼說,在人前高笑著「被無能的廢物羨慕的感覺真好,噢呵呵呵!」的她,會被人討厭,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剛過七點半,原子與我走出「Boss Talk」,涼子以信用卡付帳,收據交給我保管。
由於這次飯錢不能報公帳,之後我就不得不回講涼子吃全套法國料理,這對於薪水微薄的我而言,猶如被剝了一層皮。
走出餐廳,「接下來」涼子剛開啟紅唇的瞬間,空氣與地面突然震動起來,轟隆隆的巨響同時搖撼著耳膜、腸胃與鞋底,涼子與我面面相覷,接著俯視樓梯天井的出入大廳,隨即衝向二樓走廊的扶手。
「吊燈掉下來了!」
某位好心人描述了整個情況,說明相當正確。重達將近一公噸的華麗吊燈由樓梯的天井掉落至地板上,玻璃碎片與扭曲的金屬散落一地,灰塵四處飛舞。若是僅止如此就是單純的意外,問題是吊燈與地板之間夾雜著人影,而且還是複數,穿著襯衫的手臂由吊燈下方伸出,穿著高跟鞋的腳延伸到地板,連一動也不動。
在犯罪史上,一九九五年是變化劇烈的一年。東京地下鐵散佈了德國納粹時代所發明的沙林毒氣,造成五千人以上的傷亡,由這個慘案,才逐步揭露出一樁狂熱宗教恐怖組織所犯下的大屠殺事件,震驚了日本以及全世界,從此以後全世界似乎開始脫序。
在此之前,任誰也不相信有人會做出「在地下鐵散佈毒氣」、「在水塔施放細菌」這種行為,還會嘲笑道「別笑死人了,又不是漫畫」。然而自從一九九五年之後,已經沒有人笑得出來,任何荒謬怪誕或者極端不合理的犯罪行為都有可能發生。
基於這種心理層面因素的考量,涼子和我都認為這次吊燈落下並非偶發的意外。
我們立刻衝下寬廣的階梯,冷不防瞧見涼子從不知是愛馬仕還是香奈兒品牌的手提包裡抓起一把手槍,我訝異地看著她。
「你來出席宴會還帶手槍?」
「我是隨身攜帶,誰知道什麼時候會逮到機會以正常防衛的姿態槍斃看不順眼的傢伙,這正是當警察的樂趣!」
「我想一定會有不少人持反對意見。」
「隨他們去說吧,言論自由。」
涼子攜帶的手槍為Colt三二口徑,日本刑警通常將手槍集中在警局寄物櫃統一保管,除非必要,否則平常是不能隨身攜帶的。不過以涼子的情況來說,她這個人連同自身的存在,本來就是不可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