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驕傲的是:“只要有二十九軍在,北平城就固若金湯。”
1937年7月,盧溝橋事變震驚中外,美雲所在的師部也遷到了南苑,戰事一觸即發。七月中旬,日軍到了北平城外,我們的部隊嚴陣以待。七月二十七日半夜,美雲偷偷地來到了我們陣地,和黃碧輝兩人一起出去了,一宿沒回。二十八日清晨,日軍便對我們南苑部隊開始了總攻。
我記得當時陣地上屍體橫七豎八地擺著,我們所引以為豪的大刀,壓根兒沒有機會用上。我和被分到北平的學生兵一起蜷縮在戰壕裡,手心全是汗,互相鼓勵著對方,同時又互相嚇唬著彼此。至於槍炮聲是如何來到我們陣地的,我沒太多印象了,我只記得轟隆一聲炮響,身邊很多的學生兵就被炸得血肉模糊,而我則被大炮給震暈了過去。
等我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被綁得像粽子一樣,身邊還有數十個和我一樣被綁得結實的戰友。身旁的鬼子表情很嚴肅,不遠處還有幾個鬼子正用鐵鏟在地上挖坑。
我雙腿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身邊一個戰友低聲說道:“這些鬼子兵挖坑是想要幹嗎啊?”
沒有人回答他,我們都不敢把即將面對的結局用言語表達出來。
坑挖好了,鬼子用槍逼著我們往坑裡跳。當時很多人都在破口大罵,但身上的繩子卻讓我們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我摔到坑裡時,已經恐懼到了極點,當時想著自己就要這樣完結生命了,可是我生命中最為關心的女人卻完全不知道我對她的愛。在那一瞬間,我覺得自己是那麼地窩囊,相識四年居然不敢向她表白。此刻,我即將失去生命,只怕,以後再也沒有機會向美雲表明心跡了。愛情,命運,一切都讓我感到無能為力。
很可悲,我雙腿間溼了。
就在上面的鬼子揮舞鐵鏟的時候,一陣汽車的轟隆聲傳了過來。我們頭上撒落的泥土停下了,然後是鬼子們的交談聲。最後一個鬼子在上面用生硬的漢語喊道:“曹正的幹活?有沒有?”
我毫不猶豫地大聲回答道:“我就是!”
上面的鬼子伸了一根長長的棍子下來,棍子末端還有鐵鉤,鉤住我身上的繩子。我清楚地記得我的身體緩緩往上升的同時,眼前的那幾十個戰友看我的眼神。有人羨慕,但更多的是鄙夷,彷彿他們在那時就看出了我即將成為漢奸。儘管當時我還只是個戰敗被俘後尿了褲子的中國士兵。
我被鬆了綁,幾個鬼子把我帶上了一輛吉普車。車開了很久,進入了日軍在北平城內的臨時司令部。一路上沒有人和我說話,我也不敢問,就被關進了一個有床有廁所的小房間裡。過了一會兒,又有人給我送來了乾淨衣服和晚飯,並用含糊不清的中國話說晚上有人要見我。我在迷惑與惶恐中換下了身上的軍裝,接過鬼子遞過來的飯菜。雖然毫無胃口,但肚子不時傳來的咕咕聲在提醒我,必須要補充足夠的食物,因為不知道下一頓飯什麼時候吃,還有沒有機會吃。
果然,吃完飯後有鬼子開啟房門,緊接著進來一個看上去貌似慈祥的日本軍官,臉圓圓的,白白胖胖,留著仁丹鬍子,腰上彆著精美的指揮刀,看樣子他的身份應該高於其他鬼子。
兩個鬼子一左一右站到我身邊,白胖軍官坐在我面前的凳子上,對我友善地笑笑說:“曹先生,我的部下對閣下如有冒犯之處,請多多包涵。”
說的是中國話,並且是字正腔圓的河南口音。我心裡第一個想法是:這難道就是偽滿國的高階軍官不成,可為什麼沒有穿偽滿軍官軍裝,而是穿著日軍軍裝呢?
面前的白胖軍官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然後換上了北平口音:“曹先生,我是關東軍土肥原一郎,你們中國人喜歡說我是中國通,就是因為我會你們好幾種口音,並且,我還到過中國很多地方。相信,也許我比你還了解中國。”
我聽到他的名字,就嚇得連忙站起身,身邊的兩個鬼子又把我按了下來。我結結巴巴地說道:“土土肥原長官,你你你找我有什麼指教?”
土肥原一郎咧開嘴笑了。“也談不上指教,只是我們聽說了你是在德國留學四年的物理學家。你們政府的達官貴人並不重視有學問的年輕人,但我們大日本皇軍卻不一樣,我們尊敬學者。在所有被西洋人壓迫的亞洲國家裡,我們之所以能夠迅速崛起,也是因為我們注重現代科學。也就是說——”說到這裡,土肥原一郎頓了頓,“也就是說大日本皇軍希望曹先生能夠加入我們所打造的大東亞共榮圈,為整個亞洲人民的未來,貢獻點兒力量。”
我沒有當場點頭表態,雖然我承認我很怕死,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