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當然知道他在說笑,轟然起鬨。
上官鷹自與幹虹青分手後,意冷心灰,埋首幫務,雖不斷有幫中元老兄弟,為他穿針引線,他仍是心如止水,一一拒絕,使眾人為此擔憂非常。
凌戰天趁機道:“月滿柳梢頭,人約黃昏後,小鷹莫要錯失杏花滿枝的採摘好時光。”梁秋未豪倩大發,彈杯開懷唱道:“春日遊,杏花飄滿頭,陌上誰家少年足風流”浪翻雲看進杯內清瑩清澈的米酒裡,心中嘆道:“清溪流泉、清溪流泉。”一張秀美無倫的俏面似在液體中浮現,轉眼換了亡妻的臉容,又使他想到了酷肖亡妻的雙修公主。
這時上官鷹和翟雨時也加入了梁秋未的清唱裡,擊臺高歌道:“若被無情棄,不能羞”
歌聲遠遠傳往窗外的洞庭湖裡。
黃昏。
“蹄踏燕”粗健的長腿踢著官道的泥塵,帶起了一卷塵屑,往迎風峽飛馳而去。
厲若海坐在馬背的身子挺得筆直,臉上不露半分喜怒哀樂的情緒。
走了大半天,路上一個行人也沒有,顯示方夜羽早使人封鎖了官道,留給他和龐斑一個安靜的戰場。
自親弟慘死後,他的心從來未試過像這刻的平靜寧謐。
兩旁樹木婆娑,綠葉在紅葉和半枯的黃葉裡點綴著,樹下鋪了厚厚一層枯葉,充滿了晚秋肅殺的氣氛。
厲若海的眼忽然明亮起來,看到了一向疏忽了的大自然美態,其中每一棵樹、每一道夕陽的餘暉、每一片落葉,都含蘊著一個內在的宇宙,一種內在恆久的真理,一種超越了物象實質意義和存在的美麗。
在他一向只懂判斷敵人來勢的銳目中,世界從未曾若眼前的美豔不可方物。
一股莫明的喜悅,從深心處湧起。
那並不是因得失而來的喜悅,也不是因某事某物而生出的歡愉,而是一種無以名之,無人無我,無慮無憂,因‘自在’而來的狂喜。
過去是那未地遙不可觸。
將來仍未存在,只有眼前這永恆的剎那。就是在這剎那,他看到了六十年來穩坐天下第一高手寶座的‘魔師’龐斑。
厲若海畢生等待的一刻終於來臨。
在遠處一個密林裡,韓柏和範良極兩人伏在一稞高樹的橫杈上,眺望著前面迎風峽。韓柏低聲道:“龐斑發現了我們沒有?”
範良極出奇地面色沉凝,毫無平日敏銳的反應。
韓柏不耐煩地叫道:“喂!”
範良極冷冷道:“你的聲量如此雄渾,我怎會聽不到?”
韓柏道:“龐斑發現我們了嗎?否則你的面色為何如此難看?”
範良極悶哼道:“我們既然能感應到龐斑的殺氣,龐斑又怎會感覺不到我們,何況他還不是省油燈呢,事實上不但龐斑知道我們在這ab,連他佈置在這四周的高手,無不對我們的行蹤瞭如措掌,假若這次我有命逃生,必須對龐斑的實力作出全新的評估。”
韓柏眉頭一皺,毫不客氣地道:“範良極你怕了嗎?現在反悔仍來得及呀。”
範良極詛咒一聲,微怒道:“見你的大頭鬼,我範良極豈背信棄義的人,今日若不能從龐斑手中把風行烈偷出來,以後會在‘偷王’上加上‘枉稱’兩個字,哼,你這種毛頭小子怎能明白我的偉大。”
韓柏急道:“那我們待在這裡幹什麼,還不趕去和龐斑拚個生死,遲了便來不及了。”範良極嗤之以鼻道:“你估自己是浪翻雲嗎?就算厲若海肯讓我們插手,我們也過不了龐斑手下們那一關,何況厲若海英雄蓋世,根本不會讓我們沾手。”他似乎對厲若海的為人有深入的瞭解。
韓柏一呆道:“難道我們便待在這裡嗎?”
範良極道:“你太小顱厲若海了,他就算敗了,也有辦法將風行烈弄出來,你等著瞧吧。”
韓柏半信半疑,望往迎風峽的方向。
蹄聲傳至。
龐斑身穿華服,一頭烏黑閃亮中分而下,垂在寬肩的長髮襯托下,晶瑩通透的面板更像黑夜裡的陽光,與厲若海相若的雄偉身形,卓立路心,便若一座沒有人能逾越的高山。
他電光閃現的眼神,像看透了人世間的一切,生似沒有任何一點事物能瞞過他,騙過他。
三十年來,他還是第一次正式與人決戰。
三十年來,他還是第一次在浪翻雲以外,找到一個配與他決戰雌雄的對手。
厲若海見到龐斑。
龐斑亦見到了他。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