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塵大師笑了笑,轉而問苦海道:“你可有答案了?”苦海愁眉不展,羞愧道:“弟子愚鈍,尚無答案。”了塵大師又問苦難道:“你乃大師兄,應該不難回答吧?”
苦難笑了笑,侃侃而談道:“師父這問題出得好生沒趣。我大乘佛法兼修佈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六種到達彼岸世界的道路。弟子想來,我輩既修六度萬緣,身即佛身,心亦佛心,這佛自然就在心中了。”
了塵大師卻搖頭道:“天下修道者比比皆是,多如恆河沙數,不勝列舉,然成佛者又有幾人?那些身在佛門而心戀紅塵,吃著齋飯卻想著酒肉的人,怎能修成正果。修而不行,善始難終。念而不敬,我心空空。似這等身披袈裟,手撥涅磐,卻幹著見不得人勾當的佛門弟子,比之那些尚未修行的人,猶為不如。苦海,你以為然否?”
苦海慚愧道:“弟子才疏學淺,參不透箇中玄機,還請師父責罰。”了塵大師嘆道:“苦難苦渡雖答得有所出入,可在他們心中多少還有定數,然而你卻什麼也答不上來。”老和尚說著沉默了片刻,又接著道:“這樣吧!老衲有一位至交好友,就住在山外的溫州城裡。他曾在普陀寺出家,後來還俗做了商人,乃吳國有名的富賈。俗名米秉良,自號問知。你去求教於他,或許會有所感悟。”
苦渡甚感納悶,師父怎會讓苦海去求教一個世俗的商人,於是比了比手勢,了塵大師笑道:“佛門弟子為何不能問道於俗世人?你不入紅塵,焉知紅塵不是悟道的好去處?”苦海心想:“這人卻也有趣,不當和尚反去經商,不知所謂那般?”他一時好奇心起,於是拜服道:“師父修道,不拘泥於一格。弟子明白了,這就下山去。”
回房打點好行李,苦海又來到大殿,向了塵大師辭行。他行至山門,卻見苦難提著個包裹,已在碑坊下候著了。苦海心裡一暖,忙上前施禮道:“師兄不必相送,苦海不日便回。”苦難卻笑問道:“師父讓你下山去修行,臨別時可有特別的囑咐?”
苦海道:“師父只是要弟子細細體會,不可以己心度人心,並無其他囑咐。”苦難瞟了眼苦海的行囊,又問道:“師父沒有交給你什麼不一般的東西嗎?”苦海搖頭道:“師父只給了弟子一個飯缽,一卷金剛經,別無其他。”
苦難眼睛一亮道:“為兄這裡也有卷金剛經,不如咱倆換換?”苦海錯愕道:“兩卷金剛經有何不同嗎?”苦難眼珠子骨碌一轉,哈哈大笑道:“師弟切莫多心,師兄我不為其他,只為書中師父所記錄的一些心得罷了。”
苦海深知師父看典籍時喜歡在書旁寫下心得,而自己手上的金剛經正是師父常讀的典籍,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各種心得,不由感慨道:“原來師兄虔誠至此,我自不好拂了你一番美意。”他說著從懷中掏出用黃布包好的金剛經,與苦難做了調換。
苦難乾脆將手上的包裹也塞給苦海道:“這裡面有新蒸的饅頭,你帶在路上也好充飢,別餓壞了身子,早些回來便是。”苦海好不感動,雙手合十道:“多謝師兄美意,弟子一定不負師父師兄的厚望。”言訖,這才轉身下山而去。
苦難目送苦海遠去,得意洋洋地揣起金剛經,大步回寺不提。
且說苦海辭別苦難,爬山涉水直走了三天,才看見溫州城郭。此刻已是華燈初上,天將放晚。苦海入得城中,不覺眼前一亮。只見馬路上商賈小販比比皆是,兩道邊店鋪酒樓琳琅滿目,一路看去,真是有點目不暇接。苦海想不到,這座看似不大的城池,竟是如此熱鬧繁華。
當他逛至城中十字路口,陡見一家酒樓門前車馬水龍,店裡更是賓客如雲,人聲鼎沸。幾名跑堂的酒保來回奔波,一個個忙得汗流浹背,不亦樂乎。苦海甚覺有趣,於是仰頭一看,只見店門上寫著“不餓不坐”四個大字,起初還覺得詫異,但細細一品味,又不覺暗讚道:“好一個‘不餓不坐’,酒肉膳食,只為果脯,豈可爛哉!”
那站在門口迎客的酒保看見苦海,笑嘻嘻上來招呼道:“這位大師裡面請,本店備有上好的膳食,專供過往出家人食用,不收您一文錢。”苦海聞言一愣,隨即暗歎道:“想不到一家市斤酒樓,竟有如此心思,難怪生意這般紅火。”他怕失了禮數,忙施禮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貴寶店如此禮賢下士,那貧僧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苦海早已腹中空空,所以也不矜持,便隨那酒保進了酒樓。那酒保領著苦海上了二樓,只見樓上客人一個個衣冠華麗,談吐文雅,顯然都不是俗流。苦海心下留意,於是把眼一掃,見酒桌間有位紅光滿面,氣度恢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