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腸小路上,幾匹快馬如風馳電摯一般,馬蹄聲急促,敲碎了冬日的寧靜,轉眼間已來到土房之前。馬上乘客萬分艱難的爬下馬來,似乎身上有傷。只見屋門開啟,一個身穿月白繡火紅鳳尾花長袍,三十來歲的少婦迎了出來,接過眾人的韁繩。下馬眾人皆是臉色疲憊,面帶風霜,也不和那少婦說話,竟直走入廚房,將灶臺上的大鍋抬起,放在一盤,雙手在灶邊一撐,身子騰空,落入灶口中,鑽了進去。幾個人魚貫而下,那少婦最後跟進,復將大鍋放在灶上。
幾人鑽過一條深而窄的地洞,推開一扇石門,來到一間地下室裡。但地下室雖不寬敞,佈置卻甚講究,四周用青石砌成,牆上鑲著精雕細縷青銅燭臺,十幾只粗如兒臂的巨燭,將室內照的如同白晝。上首擺著一張寬大的太師椅,足可三人並坐,椅上搭著少數民族特色繡袱,彩紅嫩藍,顏色甚是悅目。椅上一人閒坐,身穿一襲*長衫,生得寬面闊口,大蒜鼻子,不怒自威,手中正拿著一本書,假裝閱讀,其實一個字也看不進去,見眾人進來,神色焦急,忙問:“龍軍師呢?他可出來了?”
進來的眾人面面相覷,神色慚愧,一齊跪下施禮。為首一個身穿土黃色箭袖,氣宇軒昂的人道:“啟稟將軍,龍軍師當日在獄中之時,曾經受過大刑,手腳不便,待要出走,官兵已經將下山的路全封死了。屬下奉將軍之命,要背龍軍師拼死突圍。軍師言道,官兵人多,屬下自己能不能脫得了身,都不知道,倘若再帶上他,必被宋軍所擒。因此堅決不允,命屬下自行突圍。屬下待要拼死力護軍師,與軍師共存亡,軍師只道,他自有脫身之策,但恐暫時難與將軍匯合,因此寫了一個錦襄,命屬下轉交將軍。倘若屬下流連不去,誤了軍機,干係非小。此是軍令,不可違抗。屬下因將軍曾說,一切唯軍師所命,因此不敢不從。屬下和眾弟兄撿下路下山,遭遇宋兵埋伏,損傷慘重,十停裡剩不了一停。屬下等人拼死突了出來,已與軍師失散。至於軍師。。。‘他略一停頓,臉色沉鬱,低聲道:“恐怕凶多吉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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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衣人大怒,飛腳將身前的一張古玉茶几踢翻,怒道:“你們貪生怕死,只顧自己逃命,棄軍師於不顧,還要飾詞狡辯?倘若軍師有個閃失,我們在京城數月籌謀,無數的心血,全部付之東流了!今日若不從嚴處置,軍法何在?”喝命將幾個人斬首。
那幾人簌簌戰慄,伏地不起。為首之人名叫耶律不群,卻是久歷風雨,多經世故之人,聞言並不驚慌,從懷中取出一隻錦囊,雙手高舉過頂,道:“屬下辦事不力,任由將軍發落。只是臨行之前,軍師再三交待,此錦囊關係重大,定當交給將軍過目。屬下奮力突圍,終是不辱使命。”
黑衣人“哼”了一聲,從不群手中接過錦囊,拔出案上匕首,挑開錦囊上的絲線,從裡邊抽出一張白紙,就著燭光細讀。沉吟片刻,道:“你們起來。看在軍師份上,今日免你們死罪。”耶律不群鬆了口氣,謝恩起身。黑衣人從案上取了一隻令箭,交給不群,命他立刻動身,帶齊手下精英,重回巨牙山,接應龍伏淵。又道:“其餘人等,隨同本將軍,分批動身,退至野狼谷。”眾人領命而去。
巨牙山由兩座山峰相對而立,形似兩顆狹長的獠牙,高聳入雲,因此得名。白雲觀凌駕在山峰之巔,霧氣蒸巒,風聳雲起,與藍巖紫崚爭輝,古樹枯藤竟秀,不由隱然而有仙氣。六郎“吱啞”推開兩扇沉甸甸的木門,走入院中,但見竹吟細細,落葉飛飛,觀中已經空無一人。六郎朗聲叫道:“閒雲道長,晚輩楊延昭拜見。”回聲在院中游走,嗡然不絕,兩隻飛鳥在院中翩飛上下,悠遊嬉戲,卻是無人答話。
六郎緩緩走入正院。只見道觀仍是長窗盡開,一覽無餘,一桌一幾與古琴仍在,卻人跡杳然。他默默走進觀中,只見木几上多了一方石硯,石硯下一張白紙,隨風飛舞,掙扎欲離桌騰去。他將白紙抽出,凝神一看,上面龍飛鳳舞寫著幾行黑字:“楊郡馬尊前:愚在草堂之中,就聽聞坊間傳言,天波府英才,唯君是也。遙想君之雄姿英發,每每神馳天外,恨未識荊。今日草堂之上,方得一睹君之丰姿笑貌,神采音容,伏淵何幸?他日野狼谷中,再當與君把盞言歡,青梅煮酒,此生更有何求?伏淵頓首百拜。”楊六郎將信細細讀了兩遍,長嘆一聲,將白紙揉成一團,握在掌中,越握越緊,連指甲都深深陷入肉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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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吸一口空中冰冷的寒風,走出白雲觀,沿著登山道,迤邐而上,終於踏身在巨牙山之巔。俯首下望,群山竟秀,萬樹朝陽。舉目遠眺,卻是殘陽似血,萬里紅雲,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