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握住那青衣人的手,又驚又喜,叫道:“三哥,你終於來了。”三郎唇邊微笑,一雙鋒利的眼睛四處打量,忽見懸崖邊立著一人,三縷青髯飄揚,正向竹籃這邊凝視,卻是龍伏淵。三郎心中一動,欲要一箭結果了他,可是三人此時已在射程之外,忙喝:“老六!接著!”從竹籃中撿起一截繩索,一端向六郎擲去,自己握著另一端,拿了弓箭,踴身向萬丈深淵跳下。六郎猝不及防,差點給他拉下竹籃。上半身已掛在籃外,急忙氣沉雙腿,站個馬步,同時雙膀用力,避免讓繩子脫手飛出。三郎飛速下墜,只眨眼工夫,已到崖邊,他隨即腰桿用力,一個半空翻,頭下腳上,將繩索夾在雙腳之間,左手託弓,右手持箭,弓開如滿月,箭去似流星,向龍伏淵射去。三郎本有百步穿揚的能力,可是這時候群雕展翅,帶著他又後飛少許,這一箭的準頭終於偏了少許,從龍伏淵頭上掠過。三郎一箭不中,龍伏淵便出了射程範圍,群雕繼續振翅北飛,穿破金色的陽光,向萬里晴空飛去。不多時候,已經化成幾個白色的小點,漸漸的,這幾個小點也昏暗了。
76
大雪紛飛。洗淨了人間的明爭暗鬥,繁文縟節,陰險骯髒。一種簡樸的寧靜,剔透的白,延伸出去,籠罩著大地,村莊,院落。
她站在簷下,披了件雪貂皮的白鬥蓬,白的帽子,遮住了頭髮,只露出一張小巧精緻秀美的臉來。她的美,是清純,獨立,絕世,簡樸,乍一看來,並不覺得如何,但越細細欣賞,眼珠越象粘了膠水,不忍轉動。她的美,是天真無邪。就令世上最兇殘的大漢,也會在剎那間,從心底湧上一股保護她的衝動。
她凝望著遠方,一動不動,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一尊玉雕。也不知站了多久,雙腿已失去知覺,可是她仍然堅持站著,她的手冷如冰,可是她的心也是一片冰雪,就象這蒼茫的大地一樣。
翩翩捧了一晚熱氣騰騰的薑湯遞給她,勸道:“郡主,你一晚沒睡,進屋歇一會兒吧,說不定打個盹兒,六少爺就回來了。”
郡主柔聲道:“不!我要在這裡等,等他回來,我知道他一定會回來的。”
她回憶從前的時光,心中悔恨交加。“為什麼六郎會義無反顧的踏入死亡之谷?是因為我的話刺傷了他?可是我並不是有意的。為什麼我要說那種話呢?為什麼我不原諒他,不理解他,不同情他,不安慰他?難道我真會求皇上退婚,看著他與別人雙宿雙飛嗎?不!不!這該是天底下多麼荒謬可笑的彌天在謊。直到今時今日,我才知道他對我意味著什麼。失去了他,我就失去了一切,失去了活在這世上的價值。我只盼時光倒流,讓我們重新來過,我會原諒他的過失,再也不會責怪他一句的。永遠不會!”
忽聽馬蹄踏雪之聲,郡主的雙眼忽然閃亮起來,臉頰也泛起激動的紅暈。她飛身衝出院子,將錯諤的翩翩遠遠拋在身後,衝入茫茫的大雪之中。果然見到不遠處有一隻馬隊,緩緩行來。郡主歡聲大叫:“六哥!六哥!”用盡全身力氣,向前飛奔,忽然腳下跘了一下,一跤跌在地上,額頭恰巧碰在一塊隱藏在白雪中的石頭上,登時鮮血披面。她也顧不了疼痛,立即爬起,向馬隊飛去,目光焦灼的在眾人臉上掠過。那是一張張充滿驚愕好奇迷惑的臉孔,皆是面容黝黑,神情粗豪。沒有六郎,也沒有熟悉的面孔。
郡主“噢”了一聲,再也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她用鬥蓬捂住臉,忘形所以,哭得肝腸寸斷,衣衫盡溼。她已等了一晚,從一次次的希望再到失望,已經幾乎絕望。額頭的鮮血仍不斷掉下來,沾在雪地上,象朵朵鮮豔的紅梅。
只聽腳步聲響,一箇中年漢子走到她面前,遞給她一張手巾,粗聲道:“姑娘,你受傷了,快包紮一下吧。”郡主哽咽道:“不用你管!”她抬起頭,臉上猶掛著淚痕,失神的望著遠方。天和地的接壤,只是茫茫的冷冷的悽悽的白。而她的心,也不斷的沉下去,沉下去。
那中年漢子凝神瞧了她一眼,瞧著那慘白的臉,純潔如雪,那眼底深處的哀傷,瘋狂,絕望,就象扎瑪爾雪山上憂鬱的黑瑪瑙。他的心莫名的抽動了一下,他閱女人無數,從來只當她們是五顏六色的裝飾品,可以尋歡作樂,排解愁悶。他從來不缺女人,她們象流水一樣湧來,拜倒在他一擲千金的豪氣下,他素來冷酷,即使天崩地催而不動聲色。他自己都不曉得自己的心會莫名其妙的跳動,這把他嚇著了。
他忙掏出金創藥,鋪在一條幹淨的手帕上,用力按上郡主的額頭,在她頭上牢牢扎住,不理她用力掙扎,咆哮。忽聽身旁兩個少女叫道:“大膽,竟敢對郡主無禮。”只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