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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當然,因為二十一歲以前的萬曆皇帝一直生活在張居正的陰影下,對他有著父親般的畏懼,所以張居正死後萬曆皇帝終於爆發了,抄沒他全家。生前震主的權威,終於在死後引起了禍患。

張居正是個悲劇人物,無論是他生前的作為還是死後的子孫的遭遇。可是在那個時代,張居正不這樣做,他能掌握權柄,實現自己的政治抱負嗎?海瑞的遭遇便是很好的說明,個人的品德只有符號意義,在權力場中是蒼白、不堪一擊的。張居正死了,應該沒人擋海瑞的路了吧。可是,“帝屢欲召用瑞,執政陰沮之,乃以為南京右都御史。諸司素偷惰,瑞以身矯之。有御史偶陳戲樂,欲遵太祖法予之杖。百司惴恐,多患苦之”。

這樣的官員,沒人喜歡他,只能弄到南京去做個閒官,誰在他手下當差誰倒黴。海瑞這樣的人註定是“瓠瓜”,系而不用。孔孟以來,中國儒家所推崇的倫理價值觀,在現實生活中和政治目標的實現總是矛盾的。儒家對士人有著道德的高標準要求,可是如果真的成為道德完人,在政治場上基本上不會有什麼作為。孔子和孟子一生政治上不得意,如果他們真的像張居正那樣掌握了極大的權力,還能說“仁者愛人”,“吾養吾浩然之氣”嗎?

廟堂是非 天下反之

顧憲成是明朝萬曆年間的大學者,東林學派的創始人。他一生仕途並不順利,他於萬曆八年(1580年)三十一歲的時候中進士,開始了宦海生涯,可一直是個級別不高的京官。四十三歲那年才當上了吏部考功司主事,這是個要害部門的中級官員,職責是考核文官的政績。接著他進入了仕途的快車道,一年多的時間,升到吏部文選司郎中,這是朝廷六部中最重要的司局長,掌管天下文官的選拔,看起來前途似錦,只要不得罪皇帝和內閣輔臣,晉升為侍郎、尚書,然後進內閣做大學士,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但顧憲成這短時間順風順水只是他仕途的“迴光返照”,萬曆二十二年(1594年),他因廷推閣臣得罪了皇帝,被革職為民,回到了老家無錫的東林書院講學,集聚了一批不得志的文人,開始收徒講學。

什麼叫廷推?就是選拔重要官員,照例要由吏部提出候選名單,然後進行討論,呈報皇帝定奪,在形式上這種做法對皇權可算是某種限制。萬曆二十二年(1594年)五月,首輔大臣(相當於宰相)王錫爵告老還鄉,要新的首輔接任。皇帝以內閣輔臣地位重要為理由,想“特簡”——不按規矩由皇帝直接提拔,吏部尚書力爭,認為廷推是慣例,宰相(明自洪武帝廢宰相後,沒有了名義上的相,但習慣將內閣中首輔稱為宰相)如果不經過廷推,“恐開捷徑”,整個大明帝國的官員選拔制度將受到極大的破壞。萬曆帝雖然擅權,但祖宗傳下的習慣法對他還是很有約束力的,並不是人們想象那樣,皇帝完全能為所欲為。因此萬曆帝只好聽從吏部的建議,仍由吏部提出候選名單。

提出名單的權力主要集中在吏部尚書、侍郎和文選司郎手中,由此可見顧憲成當時級別不高,但地位重要。他們幾人一商議,將兩年前因“冊立東宮”之事得罪皇帝而辭職的首輔王家屏列入候選名單。

萬曆朝皇儲之爭是晚明重大政治事件之一,萬曆帝想舍長子而立寵妃鄭氏所生的次子為太子,但在眾位耿直大臣看來,這和嘉靖帝追贈生父為皇帝一樣,是對禮法的破壞,當然要極力反對。——帝制時代,沒有比皇位繼承更大的政治了。因此事引起君臣在這個問題上尖銳對立,而大臣中間也產生派系,直接後果是朝局動盪,許多有道德操守的大臣為了維護禮法而去位。

禮部給事中李獻可,看到皇帝沒有立長子為太子的意思,決定迂迴一下,建議舉行“豫教元子”的典禮,即皇長子正式接受學校的教育,因為當時皇長子已經十一歲了,以此來提升皇長子的地位。皇帝很惱火,抓住奏摺中一個筆誤大做文章,御批他“誣戲君上,好生可惡”,要求降級罰俸,調到京外。

這御批當然要交給首輔大臣王家屏去辦理,誰知道王家屏這位山西人,有著一股驢子的倔勁兒,他公開支援李獻可,竟然封還御批——把皇帝的命令退回去,這樣大膽的首輔,從明清以後,確實不多見。一些言官前赴後繼上書為李獻可說話,而且言詞十分激烈,指責皇帝“坐視元子失學,而敝帚宗社”。也就是說皇帝坐視長子失學,是對老祖宗傳下來的江山不負責任,皇帝這下忍不住了,命令錦衣衛將這個諫官廷杖一百棍。王家屏作為首輔大臣,救不了這些言官,乾脆辭職。皇帝早就看他不順眼,自然批准。

這次顧憲成等人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