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就是那個拉邊套的驢,當然因此也能得到意外的報酬。
很長的時間內,皇帝、文臣和太監共處在大明那個封閉的大房子裡,他們三者的關係變得有些微妙。從屈原開始,臣對君的關係常用男女關係來比擬,這兩類關係卻有可比性,讀讀《離騷》就知道,被君王疏遠的臣子,那心態和棄婦多相似呀。在大明這間屋子裡,如果皇帝是丈夫,文臣是妻子,那麼太監是什麼呢?是小妾。這三角之間,丈夫當然是掌握大權最重要的一角,他掌握全家的田地錢財,丈夫是勤儉持家還是荒唐敗家,是這個家庭走向興盛或敗落的關鍵。丈夫對妻妾的態度,決定著妻妾在家庭中的實際生存狀況。而妻與妾之間,常有一種緊張的吃醋關係。按大家族的規矩來說,妻是明媒正娶的,妾不應當挑戰她的地位,但妾往往喜媚善妒,更能得到丈夫的寵愛,丈夫把一部分家政權力交給她打理。固然有妻人老珠黃妾正當華年的原因,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妻和妾對家庭的責任不一樣,從而對丈夫的態度也不一樣。妻子總覺得這份家業來之不易,她是女主人,有責任規勸丈夫,保持這個家庭的興旺發達,而妾不一樣,她無妻的名分,自己的地位完全取決於丈夫的態度,所以不管家業將會怎樣,首先是以媚術邀寵,取悅於丈夫。諍臣總和賢妻一個樣,可敬未必可愛;而閹豎似那妖姬,明知可能惑主但要想方設法親近。如此,一些自我控制力不強的丈夫,就會遠妻子而親小妾,如果碰上一位一點規矩都不講、暴戾非常、時不時毆打妻子的丈夫,妻子為了生存還得忍氣吞聲去討好得寵的小妾。當然,小妾因為得寵而忘乎所以,不但將丈夫和妻子的權分了許多,而且可能浪蕩無度,紅杏出牆,或者導致了整個家庭有崩潰的跡象,丈夫明白過來了,不管教不行,於是在那位已經疏遠很久的黃臉婆幫助下,用家法懲治小妾。
我們要看到,到明代皇權專制已臻完善,皇帝和文臣、太監的關係,和漢、唐是有區別的,到了明朝這個家庭裡,夫權的絕對地位已經確立,妻和妾不能從根本上動搖丈夫的當家地位,漢代可能出現董卓、曹操那樣的權臣,漢末與唐末宮中的太監可以操縱皇帝的生死,決定誰繼承皇位,如漢有“十常侍”之禍,唐有“甘露之變”。而到了明代,哪怕皇帝再荒唐昏庸,可能被欺騙,被利用,但文臣和太監想完全控制皇帝,掌握著超過皇帝的權力是非常困難的。比如說劉瑾和魏忠賢,夠飛揚跋扈的,但皇帝一旦決定收拾他們,比漢、唐收拾權監容易多了。所以說明代宦官在歷史上為害國家最厲害,但未必是危害皇權最厲害的,至少不像唐代憲宗、敬宗那樣,被宦官殺害,宦官完全控制宮廷。
妻妾吃醋爭寵的常態之外,有沒有妻妾合作,一起把丈夫管教好呢?有,但不多。這需要一個特別能幹的妻子才行,比如《紅樓夢》中王熙鳳和隨自己陪嫁過來的妾平兒,組成統一戰線,把老公賈璉管得服服帖帖。明朝也有這樣的時候,比如萬曆初期張居正和太監馮保的合作,泰昌帝駕崩後,在保證熹宗順利即位的“移宮案”中,大臣們和大太監王安密切配合。
在這個大屋子裡,有丈夫的暴戾或荒唐,也時有妻子苦口婆心的勸諫,更有小妾不安婦道,插手家政,但基本上能保持一種動態平衡,但這種畸形的平衡是靠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辦法來維持的,家庭財產在夫、妻、妾之間的明爭暗鬥中不斷被浪費,家庭抗風險的能力越來越差,有一天出現大的變故,比如外面的豪強來奪產,或家中的佃戶聯合起來造反,夫、妻、妾的固有關係被打破,家庭就可能傾亡了。
用夫、妻、妾同處一室的關係來比喻皇帝、文臣、太監之三角,未必十分貼切。但在家國同構的中國古代,我暫且這樣比擬,也許有助於我們透過一大串歷史故事,去觀察大明政局最本來的面貌。在一夫一妻的今天,我們看張藝謀的電影《大紅燈籠高高掛》,覺得那個妻妾成群的舊式家庭中,人人似乎都不正常。同樣,以現代政治文明的眼光,去考察明代,我們同樣難以理解,太祖何以那樣殘暴而大臣能像待宰的羔羊聽話,“大禮議”中眾大臣為何要那樣冒死和皇帝對抗,一個不識字的太監其生祠怎麼能在神州大地處處開花?我們今天不能理解的事情,在歷史上也許人們習以為常。我們今天難以理解,說明我們的時代在進步,社會的文明程度越來越高。
儘量以當時的眼光和心境去分析古人的言行舉止,是我這個歷史票友喜歡用的方法,但從明亡開始計算,歷史的長河已經流了三百六十多年,我們已經不能回溯到大河的上游,我畢竟不能代替古人思考和生活。我的一孔之見,究竟能得到讀者多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