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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他同等條件的人封為公的爵位。後來他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地伺候皇上,並向皇上作出誠懇而深刻的自我檢討,才被寬恕。進封為信國公的時候,皇帝還不忘他歷史上的錯誤,歷數他鎮守常州的過失,並將這段歷史鐫刻在鐵券上頒賜給湯和,讓他子孫後代牢牢記住,為人臣者別翹尾巴。——部屬的過失,往往成為上司的殺手鐧,時不時要拿出來敲打一下。

從秦始皇統一六國,改封建制為郡縣制後,皇帝如何處置開國功臣,一直是道歷史性難題。周王室裂土封侯,這個問題好解決。因為將土地轉包給各位諸侯,諸侯在自己的封地中,可以稱孤道寡,自成體系,周天子並不干涉內政,天子作為諸侯們的共主,也就是維持名義上老大的地位,主持國與國之間的爭端,接受諸侯定期的進貢,大多數時間內,政令不出王畿,稱霸的諸侯沒必要推翻天子的位置自己取而代之,這樣反而會惹火燒身。因此暴發戶楚子,自忖帶甲百萬,地廣兩千裡,便有問鼎中原的非分之想。被告之“周雖舊邦,其命維新”,“鼎之輕重,不可問也”。自討了個沒趣。這也是周朝國祚能有八百年之長的根本原因。始皇帝廢除諸侯,各地設流官治理,功臣們就不可能有自己的獨立王國了,只能老老實實扛活,任皇帝驅使,這一下子,君臣之間就有天壤之別。皇帝當然要時時刻刻提防擁兵自重的大臣,不甘於人下來奪自己的那把龍椅,因此處置功臣才是成了一門高深的帝王術,而如何在皇權下活命也是臣下必須知曉的學問。從始皇帝橫掃六合開始,王翦就明白這個道理,帥兵出戰前,還向秦王要求得到田地或宅院的賞賜,手下的將士不明白,認為大元帥擁有如此的兵權,為什麼還要貪圖那樣的小利呢?王翦此舉是向秦王表白,他只求田問舍,沒有別的想法,秦王才放心讓他帥兵出戰。君臣這種演戲似的默契,在秦朝剛剛開始之時,所以王翦手下的將士不太明白,到了後來,皇權越來越重,對大臣的防範越來越縝密,大臣也越來越知趣了。趙匡胤被部下黃袍加身,一個殿前都指揮一下子做了皇帝。這皇位能否坐穩,他心裡是很擔心的,因為五代十國期間,帶兵的人政變是家常便飯,坐在龍椅上的人走馬燈一樣換來換去。他只得透過杯酒釋兵權的方式,解除了那些擁戴他登上皇位的老兄弟的兵權,厚賜他們讓他們好好養老。——如果說宋太祖還需要主動提醒大家,大家才交權。到了明朝初年,不用皇帝提醒,就有湯和這樣十分主動交出兵權的功臣。真是做臣子得越活越明白呀。

錢穆在《中國曆代政治得失》中分析宋代相權被分割後,用人之權,全不在宰相而歸於單列的考課院。“這是宋初皇室在一種自卑感的私心下,蓄意要減奪中書宰相職權而添設的。”

從秦漢到明清,我們幾乎可以看到一個趨勢:皇帝越來越不自信,越來越多疑,對大臣們的防範越來越嚴密,大臣們為了避禍,表面上越來越恭順。劉邦建立漢代後,儘管自己出身卑微,但他尚有一種“吾以布衣提三尺劍取天下,此非天命乎?”的自信,儘管韓信遭受兔死狗烹的命運,但高祖釋放了勸韓信造反的蒯通。蒯通在他面前自辨說:“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於是高材疾足者先得也。蹠之狗吠堯,堯非不仁,狗因吠非其主。當是時,臣唯獨知韓信,非知陛下也。”漢高祖有這番度量,沒把功臣都殺完或者全部剝奪權力,所以他死後,諸呂為亂,周勃和陳平才能誅殺諸呂安定漢室。

到了朱元璋,乾脆廢除宰相,六部直接向皇帝負責,權力是收回來了,可一旦碰到皇帝昏庸,大權必然被宦官蠶食。所以黃宗羲感嘆道:“有明之無善治,自高皇帝罷丞相始也。”

做皇帝的不是不知道權力集中於一人會帶來弊病,但他沒辦法信任大臣們,不得不如此。用錢穆的話來說,中國歷史上的政治,“有一些確實是制度,有一些則只能叫做事情或法術”。從漢代到明清,制度的東西越來越少,法術的東西越來越多。二者有什麼區別呢?砍柴不揣簡陋,大膽打個比喻。比如一個國家有總統府,有內閣,有參眾兩院,不論是總統制還是內閣制國家,國家元首和政府首腦如何產生,他們的許可權等等,法律都有明確的規定,大家按著程式來辦事就是尊重製度。如果一個總統不放心總理,自己很隨意地再設一個龐大的辦事機構,把內閣的權力奪過來,這就是法術。清朝比明朝更進一步,不但不設宰相,到後來連內閣六部的權力也削奪了,直接搞一個軍機處這樣的私人秘書機構。

所謂“法術”,就是黃宗羲在《原法》中所說的“非法之法”。皇帝“用一人焉則疑其自私;而又用一人以制其私;行一事焉則慮其可欺,而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