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晚審問一位吐谷渾貴族時知道一件事。當初是這位貴族奉葉延之命率領千餘騎眾侵擾隴西郡城,掠走老先生的。”
鄭具知道這件事情,開始很氣憤葉延的野蠻手段,後來慢慢地被葉延的“誠意”感化,改認為這是葉延這個蠻胡求賢如渴的表現。聽到笮樸如此說,不由地點點頭。
“這位貴族在掠走老先生之後,還按照葉延的命令,將老先生闔家上下共一百二十九口殺得乾乾淨淨,聽說是葉延為了絕了先生回隴西的念頭才下此命令的。”笮樸繼續沉聲說道。
鄭具聽到這裡,頓時呆在那裡了,如同被驚雷劈中了一般。到了慕克川一段時間後,他曾經試圖聯絡隴西的家人。每次葉延都裝模作樣地派人去送信,然後回來說趙國正在攻打涼州,隴西諸郡一帶兵荒馬亂,道路不通,而鄭具也信以為真,繼續期待音信重通的那一天。
但是最終卻是這個結果,鄭具坐在那裡,只覺得萬念俱灰,兩行熱淚又悄然地流落在那悲傷欲絕的臉上。他不由地仰起臉來,無助地望著帳頂,哆嗦的嘴唇和顫抖的身子讓人深刻感到那種絕望和淒涼。笮樸以前也曾經有過這種感覺,他直盯著鄭具,鼻子也不由地酸了起來,心也象刀割的一樣。
過了許久,鄭具才伏在地上嚎啕大哭,哭聲淒厲無比,很快就傳遍了整個慕克川大營。
曾華不知該入如何去安慰鄭具,只好讓他自己哭個夠,然後叫人好生扶著回去,用心照顧。
“素常兄,鄭老夫子恐怕已經心死了。”曾華長嘆道。
“可憐的老夫子,在這個亂世中還抱著這種幻想。”笮樸搖搖頭,黯然地說道。
兩人對嘆一會,曾華幽幽地說道:“還是先把鄭老先生送回南鄭去吧,讓他過兩天好日子吧,他應該來日不多了。”
笮樸點點頭:“是的大人,我會安排的。”頓了一會問道:“是不是該見葉延了?”
曾華點點頭道:“好的,先把姜楠叫進來,這次就我們四個人見面吧。”
“你就是梁州刺史曾華曾大人?”葉延一走進帳廳就朗聲問道。
曾華看著這個身材高瘦、膚白棕發的吐谷渾酋首,笑了笑,拱手淡淡地應了一聲道:“正是下官,可汗請坐。”
葉延還披著被俘時的虎皮大麾,戴著大頭長裙帽,拱手施禮後毫不客氣地在曾華的左下首坐下。坐下的時候,卻看到對面坐著的姜楠用狼一樣的眼睛盯著自己。他認出對面的姜楠正是那晚撲上來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那人。
“你是什麼人?跟我有深仇大恨似的,能告訴我你真實的身份?”葉延坐下安穩後,對姜楠拱手問道。
姜楠還是冷著臉,長舒一口氣後昂然說道:“家父是昂城白馬羌酋首姜聰。”
“哦-!”葉延哦了一聲後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苦笑一聲然後低下頭去。
過了一會,葉延抬起頭來望向曾華道:“我吐谷渾葉延活了四十歲,除了敬佩自己的祖父之外再沒有敬佩過其它人。但是此次一役,大人的膽略讓葉延我敬佩不已。先誘捕我的兒子碎奚,再當機立斷,千里奔襲慕克川,一役盡拔我吐谷渾部。”
說到這裡葉延長嘆了一口氣:“我不會怨恨老天爺,現在本來就是亂世,誰有本事誰就出頭。誰盛誰衰誰說得清楚呢?能敗在大人這樣的大英雄手裡,是我吐谷渾的榮幸,而與大人同世共存也是我吐谷渾的不幸。”
葉延越說越黯然:“本來我這個俘虜是沒有資格問自己和部眾的結局命運的,但是我知道曾大人不是一般人,所以就冒昧地問一句,不知曾大人如何處置我和我的部眾?”
曾華靜靜地聽葉延說完話,低聲地答道:“葉延可汗應該知道你部眾的下場。當年可汗是如何對待眾羌人部眾,應該會預想到今日的下場結局。”
聽到這裡,葉延不由淚流滿面:“想我吐谷渾數十年前遠遷西海河湟,途中艱辛無比,到了這裡也頗受羌人部落排擠。從我祖父吐谷渾開始就不甘於我們部族慢慢消失在這烈烈西風中,我們用盡了各種手段,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苦苦掙扎數十年才有昨日的輝煌。正如草原上的狼群一樣,昨日我們吃別人,今日會被更強大的吃掉。”
說到這裡,葉延向曾華俯首道:“曾大人,請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為我吐谷渾留下一點血嗣吧!”
曾華不由長嘆了一口氣,示意葉延旁邊的笮樸扶起葉延,然後說道:“好的,吐谷渾三代可汗都不是一般人物,我會為吐谷渾留下血嗣,讓歷史記住你們的故事。”
“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