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納了巴洛克、維多利亞等多種歐洲建築風格,漢白玉的羅馬立柱與樓上包廂的扶欄上,滿是精緻的浮雕,若在白日,陽光透過花玻璃製成的屋頂灑在廳內,五彩斑斕,如同孔雀開屏。晚上,巨大的水晶燈亮起,外交使節、寡頭鉅商、南朝政要都以在這八百多平米的彈簧地板上起舞為榮。
孔雀廳剛剛建成不足旬月,已經獲得了遠東第一舞廳的美譽。
瓜爾佳氏穿著淡綠綢子的襖褲,湖綠鑲紅絲的小巧繡花鞋,瓜子臉粉黛輕描,秀氣婉約,身段風流,端得是極有東方韻味的美少婦。進進出出的忙活,自然惹來許多洋人火辣辣的目光,她卻也應付得體,遇到打招呼的談笑兩句,對於想吻手為禮的洋人輕巧避過,至於熱情邀請她留下跳舞的建議自是禮貌含蓄的婉拒,同鬼佬摟摟抱抱,就算思想開放如瓜爾佳氏,也絕不會接受。
現今甚至廣州最低等專門做苦力生意的野妓,也少有接待洋人的,那是令老祖宗都蒙羞的勾當,被人知道的話就算野妓姐妹都瞧不起你,都會罵你不要臉的臭婊子,恥於與你為伍,甚至說不得就時常扯頭髮撓臉打你一頓,旁人若聽了原委,只會大聲叫好,甚至跟著一起臭罵毆打,風氣使然,與後世氛圍截然不同。
退出了孔雀廳,瓜爾佳氏摸出香帕,輕輕點了點額頭的細汗,應付熱情洋溢的鬼佬,罵又罵不得,又從心裡討厭他們,還真有些累。
就在這時,卻見光可鑑人的大理石地面,前呼後擁走來一行人,最前面兩名穿著黑色制服的小夥子,那精氣神簡直就是武聖廟裡的關平周倉,前後左右,均是這種黑制服小夥子,一個個豹突豨勇,勇悍難當。
瓜爾佳氏心就跳了一下,雖看不清被前呼後擁的正主,但也知道來了了不得的人物,隨即她就見到了隊伍最末那躬著腰好似矮了半截的禮房副主事劉大人,也就是她的正管。
廣州飯店雖是攝政王私有,但託管給了王府六房,收入也上繳國庫,合同上,攝政王只每年收取少量的象徵意義的租金,這驚人舉動很是令粵報驚詫了一番,評為合同律實施之典範,就算王爺本人與六房,經濟上的來往也採用有章有據的合同方式,聖明至斯,官民何等之幸?而又聽說這本就是攝政王為推動合同律採用的一種策略宣傳,只是不知是真是偽。
廣州飯店之人事調配由禮房管理,賬目核查款項上繳卻是戶房操辦,聽聞這是攝政王的意思,說是任何官家衙門都不許有自己的產業、小金庫,並說這是貪墨之源,會從根兒上令衙門上下養成撈錢之風。
平日瓜爾佳氏打交道最多的就是這位禮房副主事劉墨石劉大人。
瓜爾佳氏急忙迎了上去,走在最前面的幾名虎狼般的小夥子好似聽到後面正主低聲吩咐了幾句什麼,隨即左右列開,瓜爾佳氏這才見到隊伍正中的主家,華服閃耀,只看到主家一男一女,貴氣不可逼視,威壓撲面而來,瓜爾佳氏心下一跳,就不敢再看下去,條件反射般垂了頭,而此時劉副主事已經到了她身邊,低聲道:“是王爺和太后。”
瓜爾佳氏如雷灌頂,身子晃了晃,不由自主就拜了下去,磕頭道:“奴才鑲白旗蘇完瓜爾佳敏玳給主子請安,王爺吉祥,太后吉祥!”
葉昭微微蹙眉,劉副主事也好,這瓜爾佳氏也好,都將自己置於太后之前,在這個極講究尊卑的年代,他們可不是疏忽和無意為之,而是這些年下來形成的慣性思維,卻早忘了攝政王豈可排在太后之前?
但這時也不便說什麼,訓斥他們?豈不更為明顯?敏感無比的蘭貴人,想也早注意到了兩人的稱呼。
葉昭搖了搖扇子,道:“起來吧,太后與本王著了便裝,不需大禮參拜,自自然然就好,裡面頗多外國使臣,你也要學會何為不卑不亢!”
“是,奴才遵命。”瓜爾佳氏盈盈起身,又聽攝政王溫和的聲音:“前面帶路。”
“是,奴才這就去通傳,令洋夷出來迎接主子聖駕。”瓜爾佳氏說著,倒退了幾步,這才轉身,小碎步一路小跑進了孔雀廳,那柔軟小腰肢輕扭的姿勢倒極為誘人。
葉昭轉頭對蘭貴人一笑,道:“皇嫂,今天您可真像月宮嫦娥一般,這洋人的新聞紙定然說您是天下第一美貌女王,唉,洋人就這樣,不懂規矩,回頭新聞紙上唐突,您別在意。”倒不是嘴沒把門的,而是故意為之,免得這小佛爺琢磨稱呼的事兒。
雖然葉昭一再跟她說最好衣飾簡便一些,但蘭貴人卻是盛裝耀目,旗袍紅緞繡鳳,高貴華麗異常,簪花明珠大拉翅頭板上,彩色大絹花怒放,玉簪、金步搖、明珠翡翠,亮燦燦流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