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搖了搖頭:“我覺得前景不妙。盧先生雖然小戰得勝,可是未傷張角元氣,現在又以劣勢兵力圍攻鉅鹿城,不是上善之策。張角一旦緩過氣來,必然反攻,目前看來,尚未能突破僵持之勢。”
劉修微微點頭,他也是這麼覺得,盧植趁勝攻擊鉅鹿,看起來很振奮人心,其實是把自己逼到了一個尷尬的境界。攻,實力不足,很難攻得下來,退,則又會墮了士氣。當前這個形勢,遠不是他那兩三萬人所能解決的,張角的背後有無數的流民,不殺死張角,這仗是打不贏的。
“關東諸將,都不是愚笨之輩,只可惜兵力分散,不能齊心合力,這才讓張角拖延至今。拖的時間越長,對朝廷越不利,要想打破這個僵局,眼下能用的兵只有幷州、涼州。如果趙中郎率軍下井陘,將軍率涼州軍出武關,事情就不一樣了。”
劉修詫異的瞟了荀彧一眼,心道這廝果然是聰明啊,如果真如他所說,那鉅鹿和南陽的黃巾壓力就會大增,一旦這兩路防張被撕破,那隻能向後撤後,壓縮到青徐江淮一帶,那可是騎兵縱橫之所,黃巾想防守都防不住。
只可惜,天子根本沒有這個意思。
“幷州要防備鮮卑,據說鮮卑現在內亂,和連和慕容風兩不相讓,爭得正凶,幷州軍不能輕離駐地。至於涼州,文若,你覺得以我們現在的實力,能讓涼州兵聽話嗎?”
荀彧嘆息了一聲:“所以,我們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平定涼州啊,而要平定涼州,就要擴大關中的屯田規模,要想擴大關中的屯田規模,最急的就是人口。將軍,你是不是向陛下請個詔,允許流民透過幷州進入關中,並由幷州負擔一些糧食?”
劉修之前便向天子請過詔,要求讓流民向關中遷移,但流民遷移過來的最大問題就是途中的糧食由誰承擔,天子沒錢,司隸部的諸郡錢財要供應京師,現在又被山東的戰事抽調一空,想拿也拿不出來,所以這流民入關中的事情一直沒什麼進展。今年屯田的成績來自於關中豪強的支援,他們利用新的耕種機械帶來的效率擴大了耕種量,但這些量已經釋放得差不多了,如果沒有大量的人口進入,那明年就不會有更大的增長。
荀彧提出幷州承擔一部分流民的費用,以開通一條由冀州進入關中的流民之路,也算是一個比較可行的辦法。“文若所言甚是,請不其侯擬奏疏吧,我派人趕上去。另外,請子師回一趟晉陽吧。”
王允苦了苦臉:“將軍,又讓我去借錢啊?”
劉修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子師,我也是沒辦法啊。你告訴他們,明年秋收之後,我就將這個債還上。”
“明年?”荀彧吃了一驚:“將軍,明年可還不上啊,你還得平定涼州呢。”
“文若,能借到就算不錯啦,你就別挑三撿四,讓子師為難了。”劉修無奈的笑了笑:“我們大家勒緊kù腰帶吧,只能希望明年多生產一些糧食,不僅能還上債,還可以有一些節餘。”
荀彧見劉修意決,只得點頭答應。他現在是劉修的管家,可是這家真的難當啊。關中屯田剛剛開始,今年的收益已經預支給了那豪強以換取他們的前期投入,本想著從幷州多來一些流民,可是這樣一來,明年的收益也要還幷州人的債,要想有收成,那得到後來了。
這就叫寅吃卯糧吧?
在頭疼的同時,荀彧又感到一絲欣慰,劉修在這麼艱苦的情況下依然不肯隨意掠奪百姓的財富,那等他有了錢,當然更不會隨意剝壓世家豪強的家產,這對他們來說是一個好訊息,說明劉修不想對世家豪強用強硬手段的想法不是心血來cháo,而且真當成了一個長久的策略的。
荀彧也是世家,他當然不希望劉修用粗暴的手段來掠奪世家的財富,可是他又不是一個普通的世家子弟,他能夠站在更高的層次看待這個問題,知道世家不受控制的發展必將挖空帝國的根基,如何解決這兩者之間的問題,讓世家成為帝國的柱石而不是蛀蟲,這就成了荀彧必須考慮的問題。
他不知道劉修這個辦法能不能最終解決問題,但是他相信,這是目前可以選擇的方案中最好的一個。共同發展,適當的抑制世家,讓利於百姓,夯實基礎,對世家和帝國都有好處。
左馮翊蓋勳匆匆走進了天子的行在,向穿著常服的天子納首便拜。
天子虛扶一把,示意蓋勳起身,指了指對面的席位,示意蓋勳坐下。蓋勳再次磕頭拜謝,然後入了座,腰背tǐng直,眼瞼卻下垂著,等待著天子的垂詢。
“你給朕的奏疏,朕每一篇都認認真真的看了。”天子和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