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以李義珣和張仁願為核心的集團搞的這事兒就是一場大陰謀,他們一開始就慎重規定了參與的人員,只有必要知道的人才能進入他們的圈子。從這點上的安排,他們乾的事還是比較有水準的。
李義珣獲悉了華清宮的情況之後,馬上就派人去了西受降城與張仁願聯絡,互通有無,交流彼此的資訊和進展。
這時張仁願那邊也有了新的進展,突厥人派來第二批使節商談借糧的事兒了。不過這回事幌子,主要的目的是向張仁願回覆合謀的結果。
直到現在他們的事都進展得相當順利,關中方面簡直毫無所知,連一絲沒根據的風聲都沒有聽到,甚至想都想不到。張仁願正大光明地接見突厥來使也不會引入懷疑,因為突厥借糧這事兒本就不是什麼秘密,甚至安北方面還專程派過官吏向長安稟報。
突厥使者中的一人就是默啜的親信,他的任務就是專程派來和張仁願聯絡的。而其他使者還傻兮兮地想著辦法怎麼讓唐朝同意借糧,並認為這是他們此行的主要目的。
張仁願自然趁和談期間秘密召見了默啜的親信,當他見到這個突厥人時還吃了一驚,因為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完全就像一個漢人。
那“漢人”見到張仁願的神色,馬上就會意了他的心情,忙抱拳道:“在下是楊我支,可汗就是我的父王。數年前可汗曾派我入朝,在大唐長安住過好一段日子,學習了很多大唐的服飾、禮儀、典章等學問。但我卻是突厥人、阿史那氏的血統。”
張仁願知道楊我支這個人,曾經作為“質子”在長安呆過,只是第一回親眼看見罷了,不聽楊我支自己承認,還真從他身上看不出紕漏,口音舉止也漢化了。比如剛才張仁願就注意到,楊我支見禮的方式是很自然地抱拳,連細節都沒有披露,是以左手抱右手,自然抱合鬆緊適度有些外夷初學漢人禮節就不注意細節,只學到了形似,經常不留神把手給弄反了,他們有的不清楚反了用右手抱左手是不吉利的動作。其實楊我支做所謂的質子也沒什麼危險,長安方面從來沒有因為戰爭就拿外族汗王派到長安的質子動干戈的習慣。
“哈哈,幸會幸會。”張仁願笑道,“不想王子的儀態如此神似漢家的兒郎,初見之間卻略略有些意外。”
楊我支彷彿對自己這方面的修為而感到洋洋自得,面帶微笑,做出一副神情自若的表情大約是有意識地跟朝裡的老油條們學的,不然以他的年齡不可能自然露出這樣的風範。這會兒唐帝國作為東方世界的中心,周邊各族以學習漢人的文化為榮,在華夷雜居的地方,如果少民貴族不會漢人的禮儀是會遭受上層社會的鄙視的,那些士族對他們的眼光就跟貴族看暴發戶的眼光一樣。
等張仁願入座了,楊我支才坐下,畢竟他理解的漢人文化精神是一種謙讓。他坐定之後說道:“張總管的親使說有一批唐軍衣甲兵器要交付給我們,我此行主要就是想知道交接裝備的地點時間和數量。另外父王已授權讓我負責與張總管見面商議大事,我們想知道張總管這邊是如何安排我們的騎兵能順利透過陰山、安北、上郡(榆林附近)等地的,這些地方有唐軍的關卡,特別是從草原到關內高原、關內平原,大唐在地形變化的險要之地駐軍守備,如果不能順利透過一旦受阻發生戰事,整個大局就瞞不住了。”
楊我支說罷又正色道:“不得不事先慎重考慮清楚,因為這次帶兵的人是我的兄長,他立功心切堅持要來,我們都不願意看到他有什麼閃失。”
張仁願冷冷道:“我們的慎重你儘管放心,如有閃失不是突厥人一面承擔,我等從上到下凡是參與其中的人包括宗室皇親定然死無葬身之地!我們都是豁出性命在做這件事,也明白自己在做什麼!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百年基業,張某死而無憾,就算到地下見到列祖列宗也沒有什麼好羞愧的!”
第十八章 異士
前期的準備主要在安北一帶,張仁願幹起來也比較順手。他作為朔方總管,並巡檢三受降城等北方軍鎮,主要的責任就是防備突厥。換句話說這些地區都是他管轄的範圍,只要亮出身份幹什麼事都是一路綠燈,誰也擔不起阻撓軍務的責任。何況他對付突厥已不是一天兩天,當初建三受降城時朝中還有不少人反對,完全是他一力主張設立了,簡直可以號稱“三受降城之父”,其中的經營和根基就不難想象了。
所以在他的計劃裡,從交付衣甲軍械給突厥騎兵到幫助他們進入關中高原地帶這個過程毫無壓力,經手的都是他的黨羽和好友。真正危險的是進入關中之後的最後階段,風險和壓力都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