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的?別囉嗦了,進來坐著,外頭那風,吹得骨頭都僵了,你站在門口方便挺屍麼?”李曜又好氣又好笑,雖然知道這年代人的等級觀念很強,但他自己身上穿著羊皮氅子都覺得寒氣刺骨,何況憨娃兒只穿著粗布襖,這樣站在外面不動,怎麼受得了?
憨娃兒拗不過他,只得也脫了鞋進來,遠遠地找個下首坐了。李曜瞪了他一眼:“坐那麼遠幹甚,過來給我研墨咦,這紙怎麼這麼差勁?”原來他一邊說,一邊拿起書案上的紙攤開,卻發現那紙居然是脆的,輕輕一折,竟然裂了。
憨娃兒剛爬到前面來坐定,正要研墨,見李曜驚奇,也驚奇起來:“這竹紙本就是如此,五郎君寫了這麼多年”
“哦”李曜乾咳一聲:“我是說,這次的竹紙,似乎是次品,嗯,次品。”他一邊遮掩過去,一邊心裡納悶:“竹紙不是應該潔白柔軟、浸潤保墨、纖維細膩、綿韌平整,乃是上好的畫紙麼?怎的這竹紙又黃又脆,輕輕折一下都能裂開?啊,是了,唐朝時最好的紙張似乎是麻紙,譬如封侯拜相,就稱之為‘宣麻’,朝廷的詔令、章奏等各種文書均用白麻紙;撫慰軍旅,則用黃麻紙。至於竹紙,雖然是唐代的一項重要發明,但可能是如今技術還不成熟,一般只用來做讀書人日常練習之用,難怪我這‘辦公室’裡全是這種貨色,庶子悲催啊。”
他轉念又一想:“記得《天工開物》裡的竹紙,乃是以手工舀紙術製作。從選料到成紙共有15個環節、72道工序,用料講究,生產工藝複雜。特別是‘操紙’一道環節,操紙師傅每一細小的動作都可影響紙質的成敗,技藝高超的師傅連操數百張紙,其纖維排列、紙張厚薄、沁潤速度、抗拉能力等完全一致。看來這竹紙就算發展起來,也是個高精尖的活計,就憑我在《天工開物》裡看過的那些東西,只怕也不足以改進竹紙製造工藝,支撐大規模生產不能大規模生產的貨,是沒有搞頭的,就不要浪費時間精力了,還是先搞定鋼鐵的問題才是正理。眼下亂世即將來臨,除了人口之外,最重要的就是糧食和鋼鐵。雜交水稻咱是玩不轉的,又沒有本事去南美找土豆回來種,也就只好在鋼鐵上下點功夫,想來日後以此為憑,亦當不愁混個平安富貴,一世逍遙。”
憨娃兒這時已經把墨研開,李曜卻實在受不了這竹紙的品質,他要寫的東西,是要留存一段時間的,用這種折都不能折的紙,實在靠不住,便問道:“鐵坊這兒,可還有麻紙?”
憨娃兒想了想,道:“文書案牘是徐三管事打理的,也許他那兒會有。”
李曜便道:“那好,你去找徐管事,就說我要些麻紙。”
憨娃兒立即應了,起身去找徐文溥。李曜則攤開自己帶來的那一卷麻紙,看著昨天寫下的一些構想,嘴裡嘀咕:“是一步到位直接改進到蘇鋼法好呢,還是一步步來好?這個時代的人們對於灌鋼法,至少從老爹的態度來看,是相當自信的,若是我寫一個《灌鋼法》,把灌鋼法的不足全部舉出來,不知道別人看了會是什麼反應?然後我就指出需要改進的地方,技術這種事,乃是硬道理,只要一試就知道我所言不虛,到時候他們自然只能服膺。”
憨娃兒來得甚快,李曜剛有個思路,他便已經拿了一小疊麻紙過來,說徐三管事那裡的麻紙也不多,這次拿了二十幅,夠徐管事心疼的了。李曜不是不知道這年頭上等好紙價格昂貴,但區區二十張紙就讓徐文溥心疼,仍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過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他也就只是笑笑,並未再提。
提起筆來,蘸了蘸墨,李曜便在第一張麻紙最右側寫道:“灌鋼法之論。”
憨娃兒不識字,這時卻也說了一句:“五郎君,你的字寫得越發好看了。”
李曜面色如常,淡然一笑,心裡卻是頗為自得:“那是當然,想哥當年練毛筆字,廢報紙寫了起碼上百斤啊!這等‘財大氣粗’豈是這個年代尋常人等能比的?這年頭除非極愛書法的皇親貴戚,不把錢當錢一般買麻紙練字,才能跟哥比啊。這就是差距,這年頭有時候皇帝高興了,賜文臣麻紙百幅,這賞賜就已經算不輕了。可哥當年買廢報紙,那可是論斤不論兩的,兩毛錢一斤,二十塊錢就是一百斤了,夠練兩三年”
不得不說,李行雲兒時看他那“臭老九”祖父寫下的鍊鋼筆記還是很有用的,作為新中國第一批大學生,李行雲的祖父治學嚴謹,哪怕只是煉土鋼,其一應考據也十分充分,李曜雖然偶有遺忘,但大體還是記得個七七八八。
據那鍊鋼筆記中的說法,最早的灌鋼技術記載是王粲的《刀銘》:“灌襞已數、質象已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