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亡家破,禍在眉梢,
要生存,須把頭顱拋!
戴天仇怎不報?不殺敵人恨不消”(注2)
想著這一張張年青的面孔,用不了多久就會沾滿硝煙與血汙,就會被黃土所埋葬。正準備離去的旅客們,心臟突然如同被撥了一下,酸酸的,痛痛的,直入骨髓。
的確,大夥這些的現實,令大夥失望,令大夥絕望,令大夥的心臟早已經麻木。但此時此刻,即便是對時局再絕望的人,也沒有勇氣,去譏笑學生們的幼稚。幾乎不約而同,旅客們又將議論的嗓門主動降了下去。有人提著行李,匆匆於舞臺前走過,逃命般,再也不敢回頭。
大多數旅客,則再度開啟錢包,將裡邊為數不多的各種票子,抽出一部分來,默默地放進舞臺面前的募捐箱中。
“謝謝,謝謝”負責報幕的韓秋與柳晶紅著眼睛,不斷向大夥鞠躬。剛剛捐完了錢的旅人,卻不肯受她們的禮,走開幾步,衝著舞臺,深深俯首!
大夥沒勇氣跟他們共赴國難,至少應該笑著為少年們送行吧。有人偷偷抹去眼角的淚,一邊向外走,一邊用雙手擊打剛剛學會的節拍。
更多人,選擇了低聲附和:
“國亡家破,禍在眉梢,
挽沉淪,全仗吾同胞
戴天仇怎不報?不殺敵人恨不消”(注2)
注1:松花江上。此歌誕生於1936年底,很快紅遍全國。對抗戰期間凝聚民心,起到了極其重大的作用。
注2:電影,還我河山主題曲,創作於1932年。據傳曾經被學生軍當做軍歌。
第二章 五月的鮮花 (一 上)
火車站的乘客即將散盡的時候,小胖子田仁宇終於帶著三輛馬車趕回來了。每輛車都由兩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來拉,車身也塗著明亮的彩漆,新得像剛剛從木匠鋪子裡買回來一般。
兩個女孩子見不得漂亮動物,尖叫一聲,丟下捐款箱子跑過去看馬。隊伍中的男生們也因為不用自己背行李而暗暗地鬆了一口氣,笑呵呵地去收拾各自的行李。大夥七手八腳將自己和行李丟上車,而後哼著歌乘車出站。直到走出了很遠,才終於有人想起來向田青宇打聽僱車的價錢。
“按天算,從今晚開始,無論是走是停,每輛車每天一塊大洋!車伕的吃住都歸咱們負責,馬料他們自己出錢買!”田青宇早就等待多時,聽到有人問,立刻裝作十分平淡的模樣說道。
“哦,田胖威武——!”車上爆發出一連串的歡呼,驚得拉車的駿馬晃了晃,驟然加速。“籲——籲——嗯,嗯,嗯嗯,嗯嗯——”趕頭輛車的老把式大聲安撫駿馬,然後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發出一陣乾燥的咳嗽。
馬車又輕輕晃了晃,慢慢恢復了平穩。被晃得前仰後合的學生們歡笑著,把恭維話不要錢般砸向田青宇,“不愧為咱們田大少,朋友遍四海!”
“那是,你也不看田胖兒他們家原來是幹什麼的!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
“平均每人一天還不到三毛錢,這可比坐火車便宜多了,還不用憋悶得要死!”
“這回,咱們想什麼時候走就什麼時候走,想什麼時候停就什麼時候停,自個兒說得算!”
如潮的讚頌聲中,田青宇將圓圓的小胖臉抬得老高,老高,目光看著韓秋,期待能得到幾分欣賞。
“德行!”韓秋笑著啐了一口,燦爛的笑容裡,卻分明帶上了幾分以你為榮的味道。眾人看見了,又是一陣鬨鬧。誰也沒注意道,平素田青宇帶在腕子上那塊,恨不得一小時瞅三遍瑞士金錶,已經悄悄地不見了蹤影。
“既然每天總計才三塊錢的租金,咱們就乾脆就每經過一個鎮子就停留一天,組織義務演出,向沿途百姓宣傳抗日救國的道理!”方國強的大腦回路,與其他人永遠不會一樣,心裡核計了半天,忽然開口插了一句。
周圍的笑鬧聲噶然而止,眾人抬起頭來,一眼不眨地看向他,用目光表示無聲的抗議。方國強被大夥看得心裡發虛,趕緊又大聲補充道:“我只是給大夥兒提個建議,建議!如果大夥兒都不想在路上多耽擱,那就算了!”
“那就在大一點兒的鎮子,或者縣城停一天。太小的村鎮就直接穿行而過吧!這樣的話,也能給二十九軍的弟兄多募集一些捐款!”周珏看出了方國強的尷尬,及時出面替他打圓場。
這個建議,比先一個倒是多少靠了點兒譜。眾學子們互相看了看,笑著點頭。田青宇本來想出言反對,見大夥都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