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伴兒早就撒手歸西了,一個人生活非常空虛寂寞。所以就有些老來瘋,整天弄些不著調的事情吸引別人關注。
“又讓你撿到樂了是不?小心別被饃饃噎著!”老軍師喘著粗氣從外邊走回,恰看到張松齡在自己揉自己的小肚子,沒好氣地詛咒。
“您說,您老這是何苦呢?!早一點兒放我走,哪有這麻煩事兒!”張松齡一邊數落,一邊用筷子將菜裡的瘦肉塊挑出來往老軍師的飯碗裡頭夾。作為軍官,最大的好處就是能經常吃到肉。雖然份量不多,但隔三差五,總能見到點兒葷腥。
“我不吃!沒事兒獻殷勤,非奸即盜!”老軍師抄起筷子,將飯碗裡的肉重新扔回菜盤子裡,“杜工部當年,就是吃肉吃死的。我不上你的當!”(注1)
張松齡搖搖頭,不跟老小孩計較,風捲殘雲一般繼續對付桌上的飯菜。老軍師氣呼呼地咬了幾口饃饃,又發著狠幹掉了小半碗玉米粥,眼珠一轉,臉上瞬間又綻放出愉快的笑容,“小胖子,跟你說個事兒唄?!”
“您老說!”張松齡頭也不抬,順口答應。反正老軍師跟自己說的事,十件中有九件不是什麼正經事兒,犯不著浪費太多注意力。
“仔細看,你長得還真跟我有幾分相像。特別咱們爺倆兒這眼睛,都是黑白分明”老軍師看著張松齡的小胖臉兒,目光裡充滿了慈祥。
“我哪能跟您比啊。您那是目光如炬,我這是大眼無神!”張松齡一邊嚼著飯菜,一邊沒大沒小地跟老人家耍貧嘴。
“一樣,一樣,我年青時候,眼神也很亮,後來一直替我堂兄管賬本,硬把眼睛看得沒神了!”老軍師一點兒都不知道謙虛,瞪著雙已經發黃的老眼,自吹自擂。“還有咱倆額頭上這稜角,這肩膀,這耳垂,像的地方真太多了。越仔細看越多!”
“嗯!”張松齡懶得反駁,隨口敷衍。
“你說,你不會真的是我外孫子吧!”老軍師立刻打蛇隨棍兒上,腆著臉說道。
張松齡白了對方一眼,非常不給面子地駁斥,“我娘和我爹,都是地道的山東魯城人。您老是北平城的黃帶子,我可高攀不起!”
“說不定你是撿回來的呢。你小時候調皮,你娘沒跟你說,你是撿回來的麼?”老軍師毫不氣餒,繼續搜尋有利根據。
凡是北方孩子,小時候幾乎就沒有人沒被父母說過,他是撿回來的!張松齡根本無法否認老軍師的話,氣得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大聲道:“我吃飽了,您老慢慢吃。還有一堆帳沒算清楚呢,我今晚可不想再熬夜!”
“別急,別急啊。你小年青的,怎麼性子比我老人家還急?我老人家跟你開玩笑的,還不行麼!”見到張松齡好像真的發了火,老軍師趕緊跳下炕,張開雙臂攔阻。“坐,坐,再陪我坐會兒。別急著幹活!就那麼點兒破事兒,今天干,明天干都一樣!”
張松齡突圍不得,只好鼓著腮幫子坐下。老軍師小心翼翼地察言觀色,看了一會兒,推測出張松齡已經氣兒消了。又笑了笑,死皮賴臉地試探:“要不,咱倆認個乾親得了。你這年齡,跟我孫子差不多。認我當個幹爺爺,省得別人再胡亂猜疑!”
“我才跟您老認識一個多月!”張松齡瞪了老軍師一眼,非常憤怒地回應。“這村子裡,想認您老當幹爺爺的人多了去。您老別總盯著我一個陌生人人好不好,算我求您了!”
“我不是覺得你順眼麼?”老軍師鬧了個大沒臉,有些委屈地嘟囔。“我名下有房子有地,又不圖你養老送終。”
“跟您老說過多少遍了,我要去北平,去北平投軍!您老也曾經說過,哪天一顆子彈打我身上,我就交代了。您老這麼大歲數了,不想體驗一回白髮人送黑髮人吧!以後別拿這事兒來煩我。最好,其他事兒也別來煩我。送我走除外!”張松齡大怒,推開老人的攔阻,摔門而去。
“不知道好歹!沒我老人家護著,你早就被魏佔奎給賣了”老人追了幾步,惱火地抬起腿來踹門,“不煩你就不煩你,別人求著我煩,我懶得煩呢!!”
氣歸氣,老軍師魏丁卻真狠不下心來,任由張松齡在村子裡自生自滅。才說了不會再理睬張松齡沒幾天兒,就又拿著張不知道從哪兒淘弄到的舊報紙,興沖沖地找上了門,“機會來了,機會來了。小胖子,你快看。咱們的機會來了!”
“什麼機會?!”正在百無聊賴地翻看古卷手抄本兒的張松齡坐直身體,帶著幾分迷茫追問。跟老人家嚷了一頓之後,他也覺得自己當時的反應有些過度了。所以想盡量找機會安撫一下老人受傷的小心靈。